“嗯……”
钱达峰抬起手掌，用四根手指的指尖一同抚摸下巴上的胡渣，随即缓慢地走回到自己的办公桌之后，坐回到自己的办公椅上。
齐承光、王腾飞和吴泽生分别上前一步，在办公桌前方站成一个三角形。连英辉则跟在齐承光身后，站到房门的边缘位置，整个人仍然显得很平静。
钱达峰没有立刻说什么，只是抬起头，向四个青年男人挥手，示意他们先坐下。
王腾飞和吴泽生当即一同点头，并一同坐到长沙发正中央的位置。等到他们两人坐好之后，齐承光才走到长沙发上最靠近办公桌的位置，坐到王腾飞身边。连英辉则不紧不慢地走到长沙发的最远端，坐到几乎能够将他的身躯完全挡住的吴泽生身边。他坐得端端正正，整个人很自然地把大半个身躯隐藏到吴泽生肥硕的身躯之后，看上去有点像是未成年的学生在课堂上听老师讲课的样子。
“你们说的这件事，确实没错，”钱达峰同样坐正身体，把双臂平放到办公桌的边缘位置，“这个问题，我早就已经开始考虑。另外几家和我们类似的、参与这个项目的公司的老板也已经考虑到这个问题。只不过，对我们来说，想要独立解决这个问题，不是那么简单的。”
王腾飞和吴泽生当即对视一眼，随即又一同把目光转向钱达峰。齐承光和连英辉则显得很平静，脸上完全看不到任何情绪波动。
“各种不同型号、不同类型的机器人，确实有不同的适用工作场所，也确实只有在不同的场合之内才能最大限度地发挥出它们的功效，”钱达峰说，“只不过，以我们目前的条件，我们很难及时地、精准地找到所有适合不同类型的机器人的工作环境。我们自己肯定是没有完全适合它们的工作场所的，毕竟我们的办公室只有这么一点大的空间。想要暂时借用或者租用适合它们的工作场所，也很可能会不方便，还必然会增加成本。而且，借来或者租来的场所还不一定能够保证我们拍出效果最好的照片和视频。”
吴泽生略微转动硕大的脑袋，把目光投向齐承光和王腾飞。王腾飞同样略微转动脑袋，用眼角的余光扫视吴泽生的胖脸，像是在提醒他什么。齐承光则没有任何动作，只是端正地坐在沙发上，露出认真地听钱达峰的话的样子。
“钱总，”连英辉停顿一下，随即不紧不慢地回话，“您的意思是，您各位在宣传产品的时候，还是要尽可能地屏蔽每一个生产商的所有信息，对吗？”
“对，”钱达峰果断地点头，“无论是信息差优势，还是客户源方面的优势，都是我们这样的中间商、贸易公司赖以生存的优势。优秀的客户源更是我们唯一能够抓得住的核心竞争力。如果我们的客户能够直接和制造产品的生产商搭上线，我们就很可能会变得可有可无，甚至很可能会被客户直接甩掉。因此，无论是在我们发布、推广产品的过程中，还是宣传我们的网站、网店的过程中，或者是在我们与任何客户联络的过程中，我们都一定要尽可能地避免让客户接触到我们的货源，更不能在任何非必要的情况下主动透露。”
“明白，明白，”连英辉当即连续点头，“这个道理，我能听懂，也能够理解。不过，按照您的这个意思，如果您各位能够顺利地找到能够拍摄好的照片、视频的场所的话，那么，借用或者租用合适的场所应该也不是完全不行。只要您各位用来拍摄照片、视频的场所里面不出现生产商的标志、标语或者地址，或者不会有任何明显的标志性建筑，您各位的大多数客户都应该不至于通过照片或者视频找到生产商。”
“你这么说，倒也没什么不对的，”钱达峰略微放慢语速，“但是，哪怕我们不考虑可能泄露客户信息的因素，借用或者租用空闲的场地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仅仅是我们目前拿到手上的这几类样品机器人，就至少需要一大片足够大、足够空旷的场地。而且，我们既然要尽可能完整地多拍一些照片和视频，就肯定不可能只租一两天场地，一定需要租足够长的时间。那样的话，租用场地的成本肯定会是一笔不低的开支。”
“是的，”连英辉再次点头，“这个问题，我们也能够明白。在我们开会讨论有关这个项目的问题的时候，参会的好几位技术人员、管理人员都讨论过这个问题。有的人确实比较担心包括您各位在内的一些项目参与者面临的实际条件问题。不过，我个人觉得，这些问题都不是完全不能克服的，总会找到合适的解决办法。”
钱达峰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拿起自己的手机，扫视手机屏幕上弹出来的几条消息。他略微皱起眉头，在手机上回复那些刚刚弹出来的消息，随后又把目光转向电脑屏幕，注视电脑屏幕上显示出来的邮箱页面。他握住鼠标，将邮箱里面显示出来的两封垃圾邮件依次删除。
齐承光突然伸出手，把手掌伸向自己裤兜里的手机。他感觉到，自己的手机正在连续振动。但是，他却没有把手机拿出来，更没有去看它，只是握住它的外壳。他知道，现在肯定不是看手机的时候。
“小王，”钱达峰转过头，把目光投向王腾飞，“你是昨天去畅游空间找的游总，对吧？你有没有和游总仔细地说过我们目前的需求？游总那边目前能不能给我们提供我们需要的场地？”
“是的，钱总，”王腾飞立刻轻微地点头，并迅速地回答，“我是昨天亲自到畅游空间的办公室去见的游总，并且和游总仔细地说过我们在当前这一段时间之内的需求。”
齐承光当即瞪大双眼，并略微向后转过头，把目光投向王腾飞。他知道，钱达峰和王腾飞说的“畅游空间”是一家办公室租赁机构，也是一家向中小型公司、个体创业者和自由职业者提供共享办公空间的平台。据他所知，这家机构不仅对外出租单间、套间等多种不同类型的办公室，还会对外出租会议室或者仓库，甚至还会向某些社会团体提供一定的举办活动的场所。在他认识的人之中，有些暂时从事个体创业或者自由职业的人目前就在租用畅游空间提供的办公场所。
“只不过，游总说，他们那边能够提供的场地当中暂时没有比较符合我们的需求的场地，”王腾飞继续说，“他们能够提供的仓库只是简单的储物仓库，无论是在占地面积上，还是在立体空间上，都算不上很大，也很难让我们目前拿到手的这几种样品机器人完整地展示它们的全部功能。而且，他还说，在最近一段时间之内，找他们租用面积足够大的空房的科技公司有好几家。那几家公司基本都是需要足够的空间来演示或者测试他们的产品的，有的是研究机器人的，有的是研究无人机的，好像……还有研究别的电子器件的。”
“在这一段时间之内……有很多家科技公司同时找他们租场地？”钱达峰略微皱起眉头。
“是，”王腾飞点头，“游总说，已经有好几家公司和他们签完租赁办公室和仓库的合同。那几家公司基本都是自己就能够造出产品或者搞研发的，而不是像我们这样替厂家或者其他公司卖货的。他们当中有得到投资的初创公司，也有几家比较大的公司在晨光设置的分公司。不过，更多的细节……游总和他手下的人都没怎么和我说，我也不方便问。”
“那是正常的。这是他们的商业机密。不告诉我们，完全是合理的。”
钱达峰略微压低声音并放慢语速，从鼻腔中呼出一道厚重的气息，随即闭上双眼，把后背倚靠到办公椅的靠背上，显露出一副开始闭目养神的样子。
“这几年，很多行业的大体情况都不是很好。在这种情况下，他们还能够吸引到不少初创公司和个体创业者，确实是挺有本事的。无论是在晨光市，还是在全省，他们这个品牌都算得上是共享办公这个领域当中挺优秀的品牌。我们应该还是动作和反应都比较慢，没有提前想到怎么去更妥善地处理新产品的事，尤其是没有提前想到去找他们。”
王腾飞同样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并把自己的后背倚靠到沙发的靠背上。
吴泽生张开手掌，把自己裤兜里的手机拿出来，扫视手机屏幕上显示出来的电话号码，露出不耐烦的表情，重重地按下手机表面的电源键，把刚刚打到自己手机上的电话挂断。
连英辉略微转过头，把目光投向齐承光。他看到，齐承光只是稳稳地坐在沙发上，没有说任何话，也没有做任何动作。
“照这么说的话，我得亲自给游总打一个电话，看看能不能争取到一个让我们租用空间足够大的、更适合拍照片和视频的场地的机会。哪怕只是短期租用，也是好事。”
钱达峰抬起手掌，用手掌按住手机，掌心牢牢地压住手机的屏幕，并缓缓地扫视自己面前的三名员工。
“目前，我们大家还是要尽可能地利用好我们现在能掌握的资源，更要把握好我们已经拥有的条件。关于新产品方面的工作，我们暂时还是先按照原定的计划去做。如果有什么变化，我们再做调整。只要我这边有什么新的情况，我都会第一时间告诉你们。你们每个人负责的事如果有什么变化，或者是发生什么意外，也一定要及时地告诉我。”
“是，钱总。”齐承光立即稳稳地点头。
“好的，钱总。”
王腾飞略微犹豫一下，随即点头。吴泽生也跟着王腾飞一同点头。
“还有一件事。”
钱达峰拿起手机，从办公椅上站起来，走到办公桌之前，把目光投向齐承光。
“小齐，这两天，你找出时间，和小韩仔细地商量一下，把我们招聘新业务员的方案定下来，再拿给我看。我们三个一同把方案核对完之后，就把核对完的方案挂到招聘网站上面去。接下来，如果有人来我们这儿应聘的话，就先由你来对他们进行面试吧。”
“啊？”
齐承光突然一愣，忍不住露出惊讶的表情，随即从沙发上站起来，并本能地用手掌抚摸自己的胸口。
“钱总，接下来……要我来……给来应聘的人面试？”
“对。”
钱达峰加重语气，稳稳地点头，脸上的表情显得更加认真，眼神之中还隐约显露出几分赞赏和信任。
“我们接下来要招聘的人，是需要承担拍摄照片、视频的工作的人，还有网络技术方面和产品信息的编辑、发布。这几个方面，都正好是你的专长，也正好是由你负责的部分。所以，我们接下来最需要的，正是能够尽可能地分担你们几个人的工作的人，尤其是能够分担你的工作的人。如果有人能来，他们接下来一定会主要和你一起工作，也一定会多和你交流、合作。所以，他们当然应该由你来率先面试。”
“嗯……好的。”
齐承光略微低下头，眉毛和嘴角同时连续抽动几下。犹豫一番之后，他重新抬起头，面向钱达峰，重重地点头，脸上露出坚定的表情，双手同时紧紧握拳。
“我明白，钱总。我会尽全力做好这件事的。”
“好啊。加油干。”
钱达峰露出有些放松的表情，走到齐承光面前，伸出手臂，张开手掌，用手掌拍齐承光的肩膀和后背。
“哈哈！这可是好事啊！”
王腾飞当即发出两声爽朗的笑声，一把从沙发上站起来，转向齐承光，连续挥舞双臂，脸上露出坏笑。
“齐哥，如果你真的能招进来几个新人，再把这几个新人培养成能用的熟手，你可就也能算得上是我们这边的小领导啦！到时候，我们说不定就得叫你‘齐组长’啦！”
“对啊，对啊！”
吴泽生也从沙发上站起来，抬起手掌，用手掌拍自己宽厚的胸膛和肥大的肚子，脸上和肚子上的肥肉同时开始连续抖动，一张胖脸表面的五官几乎完全因为大笑而挤成一团。
“齐哥，到时候，你可得请客啊！好让我们也沾一点你的好运！”
“去！去！去！”
齐承光顿时感到无比尴尬，故意露出一副不耐烦的表情，抬起手臂，连续不断地向王腾飞和吴泽生摆手。
“你们两个，别在这儿瞎扯淡！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别搞得好像已经成真一样！更何况，这是给公司招人，又不是给我招人！我哪来的什么好运？更何况，我有没有好运，不是还得看钱总给不给我加薪吗？”
“哈哈哈！”
钱达峰当即大笑起来，双手同时紧紧地按住自己的腰部，整个人显露出略微有些得意的神态。
连英辉同样笑起来，并同样从沙发上站起来。他先把目光投向钱达峰，再把目光投向显露出有些窘迫的样子的齐承光。他仔细打量齐承光的面部表情，随即从衣兜里掏出自己的手机，开始回复自己收到的消息。在回复消息的时候，他下意识地向斜后方后退一步，并把手机摆放到很贴近自己的脸的位置，好像生怕周围的每一个人看到自己手机屏幕上的内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