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见白老师收下了鹅毛褥子和鹅蛋，剩下的礼物正是她期待的，肯定不会拒绝。接着我从旅行袋里拿出一个布口袋，递给了白老师：“这是我给你带来的水晶石。”
“这么多！”白老师惊讶地看着那个口袋，急忙接过去掂量一下，“足有十多斤重！”
“这只是寒假时我弄到的水晶石的十分之一。”我怕白老师提不动那个口袋，又接过来，把水晶石放到桌子上。“回家后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水晶石。那几天可真冷，冻得人都伸不出手。我在矿上的废石场翻了两三天，也没找到几块。后来在矿上水晶石加工班的废石堆里找到了很多被扔掉的水晶石，好看一点儿的都让我弄回家了。回来之前我每样选了几块带给你。”
“天冷就不要去找了，为了给我找水晶石把你冻个好歹，你父母还不得怪罪我？”白老师打开布口袋，她不是一下子全部倒出来，而是小心翼翼地把手伸进口袋里一块一块地往外拿，第一个的就是那块最大的紫水晶。
我说：“这块水晶石虽然晶形不完整，可是块头大，颜色也很漂亮，磨掉外皮，里面是透明的，能切割出好几副眼镜片。我把它带来就是想让你用它做副眼镜，听说水晶石眼镜养眼。我们那里没有加工眼镜的地方。”
“这么大一块紫水晶，做眼镜太可惜了。”白老师说。“不过用它做眼镜一定非常漂亮。”后来她又摸出几块晶形不完整的水晶石，“都是紫水晶，太好了。”
“我妈说彩色的水晶石磨成珠子做手镯一定好看，我就多给你带了一些，你留着做手镯吧。”
“用珠子做的不叫手镯，叫手串。”白老师说。“用这么漂亮的水晶石做手串，有点儿太奢侈了。这么多，做项链都用不了。”
“那你就用它做项链。下次回家时我再给你带一些回来做手串。我家还有很多呢。”
“你到底弄了多少水晶石，出手这么大方？”白老师摸出来一块有包裹物的水晶石。在无色透明的水晶石里有一个白色像树枝一样的东西镶嵌在里面。“太美了！”白老师惊叹道。“这个也给我吗？”
“当然了，我带来的都是给你的。口袋里还有几块这样的水晶石。”
“太好了！”白老师爱不释手。后来她每摸到一块有包裹物的水晶石都像孩子似的，高兴地惊喊一声，“太美了！”
“给我带来这么多水晶石，我都不知道怎么感谢你好了！”白老师满脸带笑地说。
白老师把口袋里的水晶石都摸出来之后，我说：“还有更美的呢！”我把手伸进旅行袋，拿出一个布包，我打开包，剥去外面的棉花，一个紫水晶的晶簇出现在白老师的眼前。“这个就是我对你说过的紫水晶。”
白老师接过那个紫水晶晶簇，非常仔细地看了一会儿，说道：“世间竟然还有色彩这么漂亮的紫水晶，晶形还这么完美！我真不知道用什么词儿来形容它的美。如果不是我亲眼看到，简直都不会相信。”
“喜欢你就收下吧。”我说。
“这可是你珍藏的宝贝，真舍得送给我？”白老师问。
“舍不得我就不会拿来了！说实话，在考虑是不是把这个东西送给你的时候，我也犹豫了一会儿，真有点舍不得！”
“既然你也非常喜欢，你就留着吧，你能带来让我开开眼，我已经很知足了。”白老师嘴上这么说，可是眼睛还是盯着那三个紫色的小“宝塔”。
“我大老远把这个东西带来，就是要送给你的。”
“不行，我不能夺人所爱。”白老师把紫水晶又送到了我面前。
“我已经把它带来了，不可能再把它带回去。”我说。
“你已经给我带来那么多水晶石，为什么还要把它送给我？”白老师看着我的眼睛问。
“当时我想，既然要送，就送你一件你一辈子都舍不得丢掉的东西。我毕业以后，每次你看到它，就会想起你曾经教过一个叫陈少杰的学生，这紫水晶是他送给你的。”
“就因为这个你把它送给我？”白老师怀疑地问道。
“就因为这个。”我以为白老师不喜欢我说的这个理由。
“既然你这样想，我就收下了。”白老师又拿起那个紫水晶晶簇，一边抚摸一边说。“算你说对了，你把这么珍贵的东西送给我，我肯定会一辈子留在身边，也会一辈子记着你。”
白老师的话让我非常高兴，我觉得自己做了一件非常正确的事。“来之前，我本来想敲下一个小‘宝塔’送给你，我留一大一小，可是怕敲坏了，就都带来了。”
“都送给我你可就没有了。”白老师有些过意不去。“不过要是敲坏了真是太可惜了。这么远的路，你给我带来这么多水晶石，真是难为你了。”
“没关系，别的没有，力气我还是有的。”我说。“这些东西对我来说不算什么。”
“你把这么珍贵的东西送给我，我真的不知道怎么感谢你了。”说着白老师从床下面拉出一个小木箱子，掀开盖子之后，用布把我送给她的水晶石包好，放进了箱子。然后把箱子锁上，又推回床下。
“你为什么把水晶石都放进箱子里，不把它们放在外面让别的老师看看？”我问。如果是我肯定会拿出来在别人面前显摆一下。
白老师说：“这么漂亮的东西放在外面，让别人看到，用不了一天，就会一块不剩。”
今天是我和白老师约定的戒烟的最后期限，可是她一直没有提起这个茬儿，我觉得有必要提醒她一下，可又怕她仍然不肯和我结拜。我正在犹豫不定的时候，白老师说：“你把手伸过来让我检查检查。”
我不知道白老师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还是把手伸到她面前。她抓过我的手拉到眼前，仔细看了一会儿，然后又闻了闻。看完了右手，又看左手。看得我莫名其妙。
看完之后，白老师露出笑容，说：“你真有毅力，到底把烟戒了。”
我这才明白，原来白老师是在检查我是不是还在吸烟，急忙说道：“从我说戒烟那天起，到现在我可一口也没吸过。”
“答应我的事，你都做到了。”白老师放开我的手，说道，“以前我一直认为你是看《水浒》看昏了头，见我对你好一点儿，就想学《水浒》中梁山好汉那一套。说实话，当时我根本就不想答应和你结拜，可是又怕直截了当地拒绝让你伤心，所以才提出只要你把烟戒了，我就同意跟你结拜。我见过很多人戒烟，很少有成功的，我以为你肯定戒不成，没想到你真把烟戒了。虽然结拜是封建社会遗留下来的东西，我们是毛泽东时代的青年，不应该做这种事，但是做人首先要言而有信，要讲情义。你答应我的事，你都做到了，即便我以前说的是戏言，今天我也应该兑现，我同意和你结拜为姐弟。”
从白老师的话里我听出来，她同意和我结拜好像不是心甘情愿的，有点儿迫不得已。这我感到非常失望，说道：“白老师，虽然我是真心实意地想让你做我的姐姐，如果你认为咱俩拜把子太荒唐，我不配做你的弟弟，我也不勉强你。不过，你放心，以后我还会一如既往地支持你的工作。”
“你想哪儿去了？我怎么时候说过你不配做我的弟弟了？”白老师有些急了。“我是不想搞封建社会那套东西。如果你认为只有结拜了咱们才能成为姐弟，咱们就搞个结拜仪式。”
我这个人确实是一根筋，一直认为我和白老师只有结拜了才能成为姐弟。听白老师这样说，我的心情马上阴转晴，高兴地说：“太好了！”
白老师问：“你知道结拜的仪式吗？”
我想了一会儿，说：“小时候见过我爸和他的几个哥们拜把子，还是文革前的事。他们买了一张桃园三结义的画儿贴在墙上，每个人在纸上写上自己出生时间和父母兄弟姐妹的名字。他们在画前点了三柱香，摆上三碗酒，每个人面前也各放一碗酒。他们把自己的手指割破，往每人的碗里滴一滴自己的血，然后跪下，一起叨咕着，叨咕完了，朝那张画儿磕了三个头，把血酒一口喝干。接着交换写着自己生辰八字的纸，按出生时间排大小，弟弟给哥哥磕头。”
听我讲完，白老师说：“结拜仪式这么复杂！咱们没有刘关张的画像，也没有香和酒。我看仪式就简单点吧。”
“怎么都行。”我说。
白老师想了一会儿，找出一根缝衣服针，先在自己的左手中指上刺了一下，然后又拉过我的手，说：“想拜把子就别怕疼。”说着在我的左手的中指也刺了一针，对我说，“挤出点血来。”说完，她挤自己被针刺过的地方，挤出来一滴血。我也照她的样子挤出一滴血，我以为她会把血滴进喝水的杯子里，没想到她又拉过我的手，把我手指出血地方压在她手指出血的地方，我们俩的血融在了一起。直到血凝固之后，她才放开我的手，说道：“少杰，虽然咱们没有血缘关系，可是现在咱们的鲜血凝在一起了。战友之间有‘用鲜血凝成的战斗友谊’，咱们之间有‘用鲜血凝成的姐弟亲情’。我希望你要永远记住这个时刻。”
我认真而严肃地点点头，说道：“我会永远记住今天这个日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