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青灯眼下有些茫然,忽感喉咙处似乎上涌着一丝发甜的味道,他急忙蹲了下来,抚了抚胸口道:“这东西要是再强行出来,我估计是有些够呛,实到如今,只能立刻出发昆仑山,边调养边寻找轩辕剑的消息,走,小蛮,我们去昆仑..."
话说的语速较为急促,不一会咳出一摊黑血,顾小蛮无比焦虑地看着他。段青灯摆了摆手,执玄铁锥指向西南方向那片云雾缭绕的远山,“无妨,无妨,既然是天命,所以还死不了!走,我们去那里!” “这一路上,唉,还不知道多少腥风血雨,小蛮,苦了你了!”
“和我用得着说这个?快走,别磨磨唧唧的。”顾小蛮深知时间的宝贵,快速检查了一番补给和水源,大概还能支撑了两天,便扭转马头准备出行,忽然听见一对驼铃伴着马蹄声自地平线传来,玄黄龙旗在晨风中猎猎作响。
“宝剑留下,饶尔等性命!”副祭司腾空跃来。
“你想的美,有本事来拿,你们就追过来吧!”顾小蛮扯过红绫,段青灯腾空跃起,二人跃至马匹上,朝着西南方沙漠疾驰而去。
“追!去通报!”副祭司暴喝着放出来三只信鸽。
朔风卷过祁连山北麓,将嘉峪关外最后几丛骆驼刺连根拔起。段青灯扑倒在烽燧台的阴影里,肩胛骨上的爪痕深可见骨,汩汩渗出的鲜血混着沙土凝成紫黑的硬痂,那正是刑天干的好事。
“灯哥!”顾小蛮撕下裙摆压住他伤口,染血的指尖颤抖着摸向腰间皮囊——那里只剩下最后三只铁线针。她耳廓微动,突然将段青灯猛地一推:“又来了!”
十丈外的沙丘轰然炸裂,三条赤鳞巨蟒破沙而出。碗口大的竖瞳燃着金焰,蛇信吞吐间硫磺气息弥漫夜空。这正是拜火教以秘法豢养的“焚天魔蟒”,蛇鳞缝隙里流淌着熔岩般的火光,所过之处砾石滋滋作响。
“交...交出蚩尤剑!”为首巨蟒头顶立着个红袍祭司,手中骨笛发出凄厉锐响。三条魔蟒如离弦之箭扑来,炽热毒涎滴落处腾起青烟。
顾小蛮瞳孔骤缩,生死关头,指尖发出物快逾闪电!三只铁线针化作三道乌光,并非射向魔蟒庞大的躯体,而是直取它们碗口大小的红瞳!
针撞上金焰蛇瞳的瞬间,三条焚天魔蟒同时发出震天动地的痛苦嘶鸣,竖瞳中的金焰疯狂摇曳,瞬间染上了一层污浊的墨绿。它们庞大的身躯在空中剧烈扭曲翻滚,如同被无形的巨鞭抽打。蛇首顶上的红袍祭司猝不及防,被甩飞出去,骨笛脱手,凄厉的锐响戛然而止。
熔岩般的竖瞳中,原本流淌的金红火光变得紊乱、黯淡,墨绿色毒焰如同附骨之蛆,顺着血管经络急速蔓延,视野尽失的魔蟒彻底陷入狂暴。
一条魔蟒痛苦地撞向旁边的沙丘,轰然巨响中沙尘暴起;另一条则疯狂甩头,炽热的毒涎和着腥臭的脓血四处飞溅,将沙地腐蚀出一个个滋滋作响的坑洞;为首那条失去祭司控制的魔蟒更是凶性大发,竟张开血盆大口,裹挟着硫磺恶风,狠狠咬向旁边那条受伤翻滚的同类的脖颈!
“吼——!” 被咬的魔蟒剧痛反击,两条庞然巨物瞬间缠斗在一起,赤鳞崩裂,熔岩般的血液和毒涎喷溅如雨,在沙地上燃起一片片诡异的火焰。狂暴的能量冲击波将沙砾卷成小型龙卷。
“走!” 顾小蛮强忍耳边轰鸣和扑面的热浪腥风,一把拽起几乎脱力的段青灯,将他扛在马背肩上,踉跄着冲向烽燧台残破的基座后方,寻求那方寸之地的庇护。
段青灯咳出一口带着沙粒的黑血,肩胛处的伤口在剧烈动作下再次崩裂,鲜血染红了顾小蛮的半边肩膀。他靠在冰冷的夯土墙上,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深入骨髓的剧痛。他的视线有些模糊,但仍死死盯着外面如同炼狱般的景象:三条焚天魔蟒在毒性和失控的焚天之火双重折磨下,如同陷入疯狂的困兽,自相残杀,嘶吼震天,将这片沙漠搅得天翻地覆。
七日前,敦煌莫高窟藏经洞。
逃亡自此开始。从鸣沙山月牙泉到瓜州锁阳城,魔蟒始终如影随形。最险在玉门关外,顾小蛮驱使红绫缠住巨蟒,段青灯以玄铁锥引爆地下天然气孔,冲天烈焰吞噬了一条魔蟒。但拜火教新任大祭司的骨笛声穿透火墙,剩余两条巨蟒鳞甲反而镀上熔金之色。
此刻嘉峪关箭楼在望,段青灯却踉跄跪倒。他胸前的刑天刺青却震颤如活物,正左右摇摆游离着,这上古凶兵正贪婪吸食着他的精血。
“大哥,你吸血能不能分个时候,如今我的性命恐怕不保,我死了你也长不了!”段青灯低声叹气着。
顾小蛮却有一丝丝慌张,指了指城墙,拽住他,“你看城头!”
悬门敌楼阴影里,数十红袍隐现。原来拜火教早已买通关内守将,瓮城闸口垂下手臂粗的铁索,在月下闪着淬毒般的幽蓝。
“典教寺的人也来了,姐说的是对的,看来他们和拜火教早有勾结!如今恐怕凶多吉少!不管怎么样,都要保住这两件神物,小蛮,你把他们包裹起来,万一我不行撑不住,一切都交给你了!”段青灯皱着眉头道。
“说什么胡话,你若是没了,我还能有么?”顾小蛮白了他一眼。
许是蚩尤剑怨气极深,火蟒能天然的感受到它的位置。那火蟒高三丈有余,两眼冒出金光射向苍穹,高昂一声,又钻入了沙地,朝着二人奔来。
魔蟒的毒焰已燎着段青灯的后襟。千钧一发之际,顾小蛮将腰间皮囊中最后的神物-铁背沙蝎取了出来放在沙地上,又咬破舌尖喷出血雾,三只蝎子见血疯长,竟化作牛犊大小的巨螯蝎王!
“去!”顾小蛮指诀翻飞,蝎王悍然钳住一条火蟒七寸。另一条巨蟒趁机甩尾,赤鳞长尾如烧红的钢鞭抽向段青灯天灵盖。
“锵——!”
金铁交鸣之声响彻戈壁。那一尾正好甩在了蚩尤剑上,那巨蟒也被振飞,再次盘旋起来欲开展第二次进攻。段青灯怀中蚩尤剑也出鞘三寸,暗红剑气如血瀑倒卷,自行凌空飞出,竟将蟒尾凌空斩断!灼热的蛇血暴雨般浇下,段青灯裸露的皮肤顿时鼓起紫黑水泡。
“凶兵反噬,由不得我操心...”他还来不及多想,蚩尤剑直直地飞了回来,哐当一声入鞘。溅起的火蟒血又唤醒了刑天嗜血的欲望。
典教寺教主杨顺成狂笑:“蚩尤剑果然名不虚传,饮血之后方显神威!看来那小子受伤非浅,继续攻!”
蝎王在两条受伤魔蟒围攻下节节败退。顾小蛮银铃尽碎,七窍渗出细血。
“快快交出蚩尤剑,饶你等不死。”
正当蟒口即将吞没二人时,关城西侧黑山峡谷突然传来闷雷般的蹄声。
一骑骑青海骢踏月而来,马鞍上少年们张弓如满月。一道道箭镞箭头发出蓝光,射入火蟒的身躯。
“着!”清叱声中,玉璜箭精准射入蝎蟒战团中央。没有爆炸,没有强光,唯见蓝光接二连三,两条火蟒如遭雷击般僵直倒地。
为首一少年策马掠过沙场,俯身捞起段青灯甩向马背。顾小蛮却被祭司掷出的火焰锁链缠住脚踝。“接着!”少年反手轻挑,将锁链切为两段,那少年打了个响指,一阵阵嘶鸣声响,马匹驮着二人朝着河西走廊疾驰。
红袍祭司手中骨笛“咔嚓”裂开,惊吼脱口而出:“那是什么人?是谁的部下?”
杨顺成也目瞪口呆,今日按道理段顾二人插翅难飞,却不想被这一只神秘的骑兵搭救,着实费解,况且来人是谁,自己丝毫没有头绪。
“再派人暗访!”祭司也怒骂着,他掏出一个玻璃瓶,取出三颗弹丸小珠子,塞进了火蟒口中,须臾间,巨蟒恢复为两条寸把长的灵蛇。
这队人正是陆铮的队伍,拯救了朱无视正准备回庆阳城。
队伍从走廊中绕进了一个岔路,又绕过第七道岩屏时,陆铮突然按动山壁机关,一片岩体翻转露出秘道。“下马!”他引燃火折子,“此乃秦朝赤乌军密道,直通关内游击将军府。”
秘道石壁渗着水珠,刻满前凉时期的星图。陆铮撕下白袍为段青灯包扎腕伤,火光映亮他眉宇间与年龄不符的沉郁。
“方才听那帮人打呼,这位小哥得到了蚩尤剑,想必不是一般人,不知道二位的身份,还请赐教!”朱无视第一次见段顾二人,觉得甚是亲切,本事自然非比寻常,便有意结交。
段青灯心思一沉,心道,这伙人难道也是为了蚩尤剑?难道刚出龙潭又入虎穴?抬头望去又见这伙人目光澄澈,似乎关切之意,并不像是歹毒之人,连忙道:“哪里哪里,在下段青灯,此为师妹顾小蛮,我兄妹二人打铁的出身,在庆阳城开了会铁匠铺,因一些历史问题,被卷入到上古武器这场战争中,唉,当真是匪夷所思!”
段青灯见他身材瘦削,身高七尺有余,两鬓也早染霜色,裹着粗麻锦袍的骨子里透着硝烟气,应该是经受了长时间的奔波,但眉峰斜贯刀痕,一副精铁般的褐瞳充满刚毅之气,便料定他为非寻常之人。
“哈哈,在下明白,二位果然是非一般人,目前不便告知,也理所当然,既然是打铁出身,想必打造武器很在行了!”朱无视知道二人有所顾忌,当下也不强求。
“吃饭的家伙,岂能不重视,不自谦的说与恩公,在下兄妹铸剑本领略高一筹,今天多亏众位侠士的解救,我兄妹二人大恩不言谢!”段青灯尚在思索要不要和他们道出自身的来历,又听顾小蛮突然指着一处画壁道:“灯哥你看!那是浮现微缩星图,古代战神蚩尤和轩辕的战场!”
段青灯点了点头,寻思着:“这凶兵饮我之血后,似乎认主了...”
“这位小妹好眼力,一眼就认出了此中玄机,这个星图据说世上认识的人不超过五人,今日得见其二,在下真是三生有幸!”朱无视哈哈大笑,眼神中充满了对二人身份的极度挖掘。
片刻之后,整条秘道剧烈震动,硫磺味顺着气孔涌入。“火蟒又在撞山了!”顾小蛮耳贴石壁惊呼。陆铮却从怀中取出一环钩朝向岩壁某处星斗:“抓好!”星斗凹陷的瞬间,一把装有数十只箭头的巨大弯弓紧紧射了出去。众人也随翻转石板坠入下层水洞,上方传来山崩地裂的巨响,炽热蛇血如熔岩从缝隙滴落。
寒彻骨髓的地下河中,一叶羊皮筏正系在钟乳石上。陆铮割断绳索:“逆流漂三里便是月牙泉暗河出口。”他望向段青灯血迹斑斑的腕骨,“蚩尤剑既是灾祸亦是机缘,想必背后有一段不为寻常的故事,今日得见二位,亦是天降奇缘,不知小侠可愿与我等追随三皇子?”
“三皇子?”顾小蛮表情十分惊讶。
“对,我观二位非比常人,有意结交。不错,我正是被韩重进篡位前的西阳国三皇子朱无视!如今我有幸得到陆将军的帮忙,助我逃脱囹圄,后期当成就一番伟业,二位可愿助我一臂之力?”朱无视目光如炬,态度非常诚恳。
段青灯并未搭话,他抽出蚩尤剑,凝视着剑身上的赤瞳——那已不是人类的眼睛。他猛地将剑插入水中,沸腾的河水间响起凶兽哀鸣,忽然想起,顾九章曾经说过,“此物若遇凶主现世,暴戾更甚,必引兵灾,须得万分小心!”
眼下不知虚实,只能委婉拒绝,当下拉着顾小蛮道,“承蒙殿下厚爱,今日又有救命之恩,本不该拒绝,只是如今有家族要事在身,待我了结心事,兄妹二人再来投奔三皇子!”
“段兄定是神人降世,如今又要携带宝剑了结心事,想必此事当然非比寻常,当真是可喜可贺,今日得见神人,正是上天赐我的福缘!”朱无视竟然跪了下来。
“三皇子万万不可,一切都有定数!”段青灯忙扶起了他。
片刻后,羊皮筏流向了一处出口,朱无视解下佩玉递给了段青灯:“此乃赤乌军兵符,可调动西域一十六国的物资人马。此地前往昆仑路途遥远,还愿段兄早日完成心中所想,早日前来助我一臂之力!即便帮我铸造利器也好。”
“应当应当,殿下此番回京,一切珍重,万事小心,后会有期!”段青灯朝着远处的羊皮筏子摇了摇手。
众人一一拱手道别,分队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