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声余烬未散,长街万灯齐燃。
昭阳翻身上马,披风一旋,赤金缎面映得火把噼啪作响。她勒缰回身,见囚车仍寂停原处,少年白衣被铁栅割裂成冷条,像一捧被囚的残雪。
“走。”她轻叱,策马贴近。朱红骏马鬃毛飞扬,鼻翼喷出白雾,前蹄高扬——
“嘶!”
铁蹄重重落在囚车正前方,距木栅不过寸许。尘土扑进车内,白衣少年终抬眼,睫上沾灰,眸色却静得可怕。
昭阳俯身,马鞭柄挑起他下颌,迫他迎光。灯影晃,照出少年轮廓:鼻梁挺直,唇线薄抿,肤色因长途微黯,却衬得那双寒潭似的眼睛愈亮。
“北羌的雪,”她啧了一声,“原来也会化。”
少年不语,只下颌微退,避开鞭柄。极轻的动作,却似一记耳光甩在众目里。周遭将士呼吸立紧。
昭阳却笑,反手收鞭,啪地甩在自己靴侧,火星迸溅。
“恼了?”她歪头,金冠流苏乱晃,“恼就好。省得像个死人。”
话落,她猛地一夹马腹,朱红骏骑长嘶,竟人立而起!前蹄高举,阴影笼罩囚车——
“哗啦啦——”
囚车四角铜铃狂响,车身后撤半尺。少年身形一晃,肩背撞上车栅,白衣立现尘痕。他却仍无声,只伸指按住被震乱的心口,像安抚某种即将脱笼的兽。
昭阳就趁这一晃,俯身探臂,一把攥住他领口,猛地将人提至面前。木栅格在两人之间,她滚烫的呼吸拂过他耳廓:
“记住,司珩——”
“在盛京,本宫的话,比锁链牢。”
少年终于开口,声线压得极低,像雪下暗流:“锁链能断。”
“那就试试。”
她松手,披风一扬,马鞭指向前路。火把顺着长街蜿蜒,尽头是昭阳府高悬的鎏金牌匾——“金枝台”。
“启程!”
车轮滚动,铜铃再响。少年背脊重新挺直,指尖却缓缓抚过颈侧那只被剜去一目的苍鹰刺青,血痂剥落,一点猩红染在指腹。
他垂眸,掩去冷光。
马蹄声里,昭阳忽然回头,冲他扬声——
“司珩!”
“本宫赐你新名——”
“雪奴!”
长街灯火骤跳,像被风掐住咽喉。众目睽睽,少年抬眼,第一次正正望向她。那目光极静,又极亮,像北羌深夜最冷的星,穿透漫天烟火,直钉进昭阳眼底。
她心口莫名一空,旋即大笑,策马前行。
朱红骏骑与乌木囚车,一前一后,碾过盛京最繁华的御道。灯火将两道影子拉得极长,交汇处,像锁链初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