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记忆裂痕
实验室的白色灯光忽明忽暗，仪器运行的嗡鸣像持续不断的蜂鸣，裹着空气里淡淡的金属味，压得人胸口发闷。小雅蜷缩在观测台旁的椅子上，小小的身子缩成一团，原本泛着极光色的发梢此刻黯淡下来，耳后和手腕上浮现出细碎的光纹，像结了层薄冰，摸上去凉丝丝的，按压时她会疼得蹙起眉头，睫毛上挂着未干的泪珠，一眨就顺着脸颊滚落，在衣襟上洇出小小的湿痕。
“妈妈……爸爸不要走……”她的声音像被风吹散的沙，断断续续，偶尔会突然顿住，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仿佛灵魂被抽走了一小块。下一秒，她又猛地抓住贾元欣的衣角，指尖泛着透明的微光，力道却意外地紧，“爸爸的实验室好亮……钟表碎了……指针歪了……”
贾元欣蹲在她面前，手心全是冷汗，指尖颤抖着抚上女儿的脸颊。那熟悉的柔软触感里透着一丝诡异的凉意，小雅的轮廓正在慢慢变得模糊，像快要融进空气里的雾气。“小雅，看着妈妈，我在这儿。”她的声音发颤，气息都跟着不稳，试图让女儿聚焦，可那些细碎的光纹还在蔓延，顺着脖颈往胸口爬，所过之处，皮肤都透着半透明的质感。
陈明远提着医疗箱快步走来，鞋底敲击地面的声响在沉闷的实验室里格外清晰。他指尖按在小雅的脉搏上，指腹能感受到微弱的搏动，眉头越皱越紧：“是时空债的能量反噬，记忆开始晶化了。再这样下去，她的意识会被慢慢抽走，最后只剩下一具空壳。”他的声音里带着难掩的焦虑，医疗箱里的仪器屏幕上，跳动的曲线忽高忽低，像暴风雨前翻涌的海浪，泛着刺目的红光。
林栖匆匆跑进来，怀里抱着一本泛黄的笔记本，封面磨损严重，边缘卷着角，透着陈旧纸张的脆感，仿佛稍一用力就会碎裂。“元欣姐，你看这个！”她把笔记本递过来，页面上的字迹工整却带着几分潦草，是罗振邦独有的笔锋，“罗叔叔在里面写了，他早年的实验撕裂了时空，家人的时间线早就被污染了。小雅的白发，你的失眠，都是时空债的反噬。”
贾元欣的目光落在笔记本上，指尖抚过那些字迹，能摸到油墨沉淀的凹凸感，还夹杂着一丝淡淡的烟草味，是罗振邦生前常抽的那种老烟味。页面角落有一行潦草的批注，字迹被反复涂抹过，依稀能辨认出“欠女儿一个童年”的字样，笔锋里藏着难以言说的愧疚。心口猛地一揪，她想起当年罗振邦送她项链时的场景，他的手很暖，按住她的肩膀说“护你周全”，当时她只当是寻常的叮嘱，此刻才懂那语气里的欲言又止，藏着多少未说出口的担忧。
“那我们该怎么办？”贾元欣猛地抬头，眼神里满是急切，“用主实验室的能量强行稳住她行不行？我不能再失去她了。”她站起身，目光投向不远处的核心能量装置，那台银色的仪器沉默地矗立着，表面泛着冷硬的光泽，像一头蛰伏的巨兽。
“不行！”林栖急忙拉住她的手腕，指尖带着微凉的汗意，“罗叔叔在笔记里写得很清楚，强行干预会引发更大的时空裂隙，到时候不仅救不了小雅，整个实验室都会被卷进去。他说‘情感为锚，方能定时空’，只有家人的情感纽带才能真正稳定她的记忆。”
“可她是我的女儿！”贾元欣甩开她的手，声音带着崩溃的哭腔，眼眶泛红，“我赌不起，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我也要试试！”她快步走向能量装置，指尖按在启动按钮上，冰凉的金属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到心口，让她打了个寒颤，可看着观测台旁越来越透明的小雅，她还是咬着牙按下了按钮。
仪器瞬间发出低沉的嗡鸣，淡蓝色的能量流顺着管道涌动，在空气中划出幽冷的光痕，实验室的灯光闪烁得更厉害了，忽明忽暗的光线照在人脸上，添了几分诡异。小雅身上的光粒突然暴涨，像炸开的星点，密密麻麻地裹住她小小的身子，她疼得蜷缩起来，放声大哭：“妈妈，好疼！好多线在扯我！好冷！”
贾元欣心头一紧，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正要按下停止按钮，林栖突然冲过来，将罗振邦的笔记本按在能量装置的控制面板上。奇迹发生了，笔记本上的字迹突然亮起淡淡的金光，与装置上的光纹产生共振，仪器瞬间发出刺耳的警报，能量流变得紊乱起来，像失控的潮水四处冲撞，小雅身上的光粒凝结得更快了，像结了一层厚厚的冰壳。
“你看！”林栖指着笔记本，声音带着急切的喘息，“罗叔叔早就预料到这种情况，他的笔记能中和紊乱的能量！强行干预只会害了她！”
贾元欣愣住了，看着笔记本上跳动的金光，又看看疼得浑身发抖、嘴唇发紫的女儿，指尖悬在停止按钮上，迟迟不敢按下。就在这时，实验室的防护盾突然发出“咔嚓”一声脆响，像玻璃碎裂的声音，一道黑影伴随着尖锐的破空声闯了进来，是玄熵的清道夫行动队，黑色的制服在昏暗的灯光下像一团化不开的墨。
“目标小雅，启动记忆干扰弹！”领头的人戴着黑色面罩，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一枚椭圆形的弹丸被抛了过来，落在地面上炸开，没有火光，只有一团淡紫色的烟雾弥漫开来，带着一股淡淡的腥甜气味，闻着让人头晕。
烟雾所到之处，实验室的地面上开始浮现出半透明的光片，像是破碎的镜子，零散地铺在地上。贾元欣看到其中一片光片里，映出太平间的场景，罗祥躺在白色的床单上，脸色苍白得像纸，她当时站在门口，手指攥得发白，连靠近的勇气都没有。另一片光片里，是她独自守在实验室的深夜，仪器的嗡鸣陪着她度过一个又一个不眠之夜，手里紧紧攥着罗振邦送的项链，金属的冰凉硌得手心发疼，指尖都掐出了红痕。
“爸爸！不要！”小雅突然尖叫起来，声音尖利得让人耳膜发颤，她看到了罗祥假死的画面，小小的身子剧烈颤抖，身上的透明感越来越重，几乎要看不清轮廓。那些记忆碎片像有生命似的，围着她打转，她伸手去抓，却什么也抓不住，只能无助地哭泣，眼泪落在地上，瞬间化作细小的光粒消散。
贾元欣心疼得无以复加，正要冲过去抱住女儿，观测台旁的锚点装置突然亮起柔和的暖光，像冬日里的暖阳，驱散了几分寒意。罗祥的身影从光里慢慢浮现，带着淡淡的光晕，伸手摸上去，有温热的触感，却不像实体那样扎实，像握着一团暖雾。他穿着明代的青色长袍，衣摆上绣着细密的云纹，脸上带着焦急，声音低沉稳重，与记忆中罗振邦的语气完美重合：“元欣，护住小雅！”
“爸爸！”小雅看到他，哭声突然顿住，伸出透明的小手朝他跑去，脚步踉跄，像喝醉了酒。
罗祥快步上前，蹲下身，伸手握住小雅的手。几乎是同时，贾元欣也扑了过去，将女儿另一只手紧紧攥在手心。三人掌心的契约烙印同时发亮，暖黄色的光芒像水流一样扩散开来，顺着指尖蔓延到全身，贾元欣能感受到掌心传来的温度，与记忆中罗振邦的触感一模一样，那是跨越时空的羁绊，是从未消散的灵魂共鸣，温暖得让人鼻头发酸。
“妈妈，爸爸，好暖……”小雅的声音逐渐清晰，不再像之前那样飘忽，她身上的光粒开始融化，像冰雪遇到暖阳，慢慢融入皮肤里，露出原本粉嫩的脸颊。那些漂浮的记忆碎片也开始聚拢，被暖光包裹着，轻轻落在她的发梢，像撒了一层细碎的星光。实验室的灯光不再闪烁，仪器的嗡鸣变得平缓，像轻柔的呼吸，空气里的金属味淡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小雅常用的蜡笔奶香味，清新又治愈。
贾元欣低头看着女儿，她的轮廓渐渐清晰，眼神也恢复了往日的灵动，只是眼角还挂着泪珠，睫毛湿漉漉地粘在一起。“妈妈，我记得爸爸的实验室里有个大钟表，摔碎了，指针是歪的。”小雅用手指着观测台，那里放着她刚才画的画，蜡笔涂抹的痕迹很重，颜色涂得超出了线条，破碎钟表的指针歪歪扭扭，墨痕被眼泪晕开，边缘泛着淡淡的水渍，还能看到小小的指印。
林栖松了口气，扶着观测台站起身，指尖划过冰凉的台面，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不是能量稳住了时空，是你们一家人的念想，像一根绳子，把快散架的时间重新系在了一起。”
玄熵的清道夫行动队见计划失败，正要撤退，却被闻讯赶来的守护小队拦住。实验室里响起打斗声，金属碰撞的脆响与仪器的嗡鸣交织在一起，形成杂乱的交响。贾元欣抱着小雅，罗祥的投影站在她们身边，掌心的暖光还在持续，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将所有危险隔绝在外，屏障上泛着淡淡的光晕，像一层柔软的保护膜。
打斗声渐渐平息，玄熵的人被击退，空气里还残留着淡淡的硝烟味，混合着笔记的油墨味、蜡笔的奶香味，还有罗祥投影带来的淡淡松木香，那是罗振邦生前最喜欢的熏香味道。贾元欣低头安抚着怀里的小雅，却没注意到实验室的角落，陈明远正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清理记忆干扰弹的残留弹片。那些碎片泛着淡淡的紫光，表面还残留着未消散的能量，像蒙着一层薄霜。他用镊子夹起一块，动作轻柔得怕碰碎了什么，将其放在检测仪器上，屏幕上立刻跳出一条波动剧烈的能量曲线，泛着诡异的紫色。
陈明远眉头微蹙，从医疗箱里拿出另一块记录着实验体07能量数据的芯片，小心地插入仪器。两条曲线在屏幕上缓缓展开，几乎完美重合，连细微的波动节点都一模一样。他心里咯噔一下，指尖下意识地收紧，镊子差点从手里滑落。更让他震惊的是，弹片上残留的能量里，还映射出一段模糊的画面：罗振邦抱着一个婴儿，站在实验室里，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眼神里满是疼爱，婴儿被裹在白色的襁褓里，眉眼间竟有几分小雅的影子。陈明远凑近屏幕，仔细辨认着，心脏越跳越快，他将弹片小心收好，放进特制的密封袋里，转身看向观测台旁的三人，眼神里满是凝重——小雅和实验体07之间，一定有着不为人知的关联，这关联或许藏着罗振邦未曾说出口的秘密。
小雅靠在贾元欣怀里，已经沉沉睡去，呼吸均匀，脸上带着安稳的笑意，嘴角还微微上扬，像是做了个甜美的梦。贾元欣低头看着女儿，又看向身边的罗祥，掌心的烙印还在微微发烫，暖意在四肢百骸间流淌。她翻开罗振邦的笔记本，最后一页写着一行字，字迹遒劲有力，带着几分洒脱：“家是跨越时空的锚，爱是稳定一切的能量。”指尖抚过那行字，贾元欣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滴在纸页上，晕开一小片水渍，将墨迹浸得更深了。她终于明白，罗振邦留下的不是冰冷的实验数据，而是守护家人的密码，是跨越生死的羁绊，是无论相隔多久、多远都能感受到的牵挂。
罗祥的投影渐渐变得透明，像被风吹散的雾，他看着贾元欣，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我会在明代守住锚点，等我们彻底终结时空债，就能真正团聚了。”话音落下，他的身影化作点点光粒，融入锚点装置中，只留下掌心残留的温热，和空气中若有似无的松木香，在实验室里久久不散。
贾元欣握紧怀里的笔记本，又抱紧了身边的小雅，手臂收紧，感受着女儿真实的体温，心里一片安稳。她抬头看向实验室的天花板，灯光柔和而稳定，仪器的嗡鸣变得舒缓，像轻柔的摇篮曲。那些曾经让她焦虑的时空规则，此刻都化作了家人之间的羁绊，温暖而坚定。她知道，这场与玄熵的较量还未结束，时空债的谜团也尚未解开，但只要家人的心在一起，就没有跨不过的难关，没有解不开的谜题。
小雅在睡梦中轻轻呢喃了一声“爸爸”，声音软糯，带着依赖。贾元欣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触感柔软而温暖，掌心的烙印微微发亮，像是在回应着远方的牵挂，也像是在诉说着跨越时空的承诺——无论前路多险，我们都会在一起。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