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粮棉危机
织造局外的粮田在烈日下泛着刺目的灰白，罗祥刚踏上田埂，鞋底就被晒得发烫，热气顺着鞋面往脚踝钻。脚下干裂的土块被踩得发出清脆的咔嗒声，像是碎瓷片在掌心碾过，最宽的裂缝能塞进他的拇指，指尖探进去时，土粒凉得硌人，却半点潮气都没有。棉花地里，本该饱满的棉桃散落在焦黄的秸秆间，外壳干得像陈年的树皮，他用指尖捏了捏，碎屑顺着指缝往下掉，风一吹，带着土腥味的棉絮扑在脸上，刺得人眼睛发涩。
织工老李蹲在田埂唯一的树荫下，粗糙的手掌紧紧攥着半块硬邦邦的粟米饼，饼边磨得发白，边缘还沾着些干土。他的手指关节肿得发亮，指缝里嵌着洗不掉的棉絮和泥垢，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这是今天最后一口粮，再不下雨，连织锦的力气都没了。"他抬眼看向远处的织造局，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里面还沾着细小的土粒。
回到织造局，库房里堆积如山的改良织锦压得罗祥心头发沉。这些织锦用靛蓝粗布裹着，解开一角，金线绣的烛龙纹在昏暗的光线下依然流光溢彩，却连个询价的商人都没有。沈素心默默递来账本，泛黄的纸页被手指翻得软塌塌的，"已欠3家农户粮钱"的字迹用红笔圈着，墨迹都有些晕开，像是在无声地催促。罗祥指尖抚过纸页，能摸到笔尖划过的凹痕，那是沈素心记账时用了力。
现代实验室里，贾元欣点开振邦农业的应急仓库系统，屏幕突然弹出个淡蓝色弹窗，罗振邦熟悉的字迹跳出来时，她的指尖顿了顿——那字体带着他特有的笔锋，每个"稳"字的竖钩都拉得很长。"若遇天灾，优先调抗旱种，仓库钥匙在老陈那，备注'稳字为先'"，弹窗边缘泛着淡淡的极光，映得她眼眶有点发热。
她立即拨通老陈的电话，听筒里传来仓库特有的空旷回声，夹杂着风拍打铁门的声响。"罗总当年特意嘱咐，这粮种要留着救急，我守了五年没动。"老陈的声音里带着点哽咽，"昨天我还去翻了翻，粮种粒粒都饱满，没受潮。"贾元欣握着手机，指腹蹭过屏幕上罗振邦的名字，忽然觉得心里踏实了些。
农业专家的投影从实验室的大屏幕里缓缓浮出来，边缘裹着层缥缈的薄雾，像蒙了层半透明的纱。专家说话时有轻微的延迟，每个字都像隔着一层水传来，他手里拿着本橙红色封皮的手册，封面上"振邦农业技术指导"的字迹清晰得能看见油墨的纹路。演示灌溉方法时，投影中的木瓢舀起水，带出细碎的光粒，这些光粒落在旁边的盆栽上，没留下半点水渍，却让原本发蔫的绿萝叶子慢慢挺起来，叶尖还泛出了新的嫩绿。
林栖站在设备旁协助调试，掌心的旧伤传来轻微的灼热感，比上次定位锚点时轻了不少。她攥着冰凉的试剂瓶，瓶身的水珠沾在掌心，刚好压下那点热意。"投影频率和锚点对得上，不会断。"她的声音比平时轻，却很肯定，目光落在屏幕上的极光纹路上，那纹路和罗振邦实验室里的一模一样。
明代织工村里，沈素心蹲在水渠源头，按照《沈氏旁门医鉴》的图示，把烛龙锦剪成半尺宽的条状。锦面的丝绒摸起来软乎乎的，指尖刚碰到，就有细碎的光粒粘在指腹，像沾了点星光。她把锦条逐片铺在地上，风一吹，锦面泛起水纹状的光纹，顺着干涸的地面蔓延开，像是无数条发光的小溪在土里跑。
沈素心深吸一口气，将掌心轻轻按在锦面中心，凉意顺着指尖爬上来，她轻声念出口诀："草木引，天水来。"声音有点发颤，不是怕，是太期待——这是她第一次独自用医鉴里的秘术。话音刚落，远处河沟里所剩无几的河水真的顺着光纹流过来，水面上飘着现代灌溉喷头的虚影，这些虚影像小太阳似的转着，把水洒得均匀，连干裂的土缝都浇到了。
石铮始终站在沈素心身后半步远的地方守护，忽然他皱了皱眉，掌心传来熟悉的发慌感——和上次玄熵清道夫来的时候一模一样。"西边有不对劲的人。"他压低声音，手悄悄按在腰间的佩刀上，刀柄的缠绳被汗浸得有点滑。沈素心立即加快铺锦的速度，锦条边缘的光纹都晃了晃。石铮悄无声息地绕到西边的老槐树下，果然看见两个穿灰布短打的人举着个木盒对着引水阵，盒面还闪着点冷光。他默默记下两人的模样——一个左眉有疤，一个嘴角缺了颗牙，然后不动声色地退了回去。
就在这时，村口突然传来叫嚷声："振邦商人引来了灾！"一个穿黑袍的人站在土坡上，手里挥着个空粮袋，"他们搞什么时空贸易，把天搞旱了！"有几个村民攥着空粮袋围过去，其中一个妇人眼圈发红："我家娃两天没吃饱了，说不定真是他们搞的。"
罗祥听见动静，没有急着辩解，而是转身往试验田走。他走得不快，却每一步都很稳，路过的村民都跟着看。试验田里，刚种下一天的抗旱粮种已经冒出半寸高的嫩芽，芽尖泛着淡淡的绿光，像撒了层碎翡翠。罗祥蹲下，轻轻拔起一棵幼苗，洁白的根须带着点湿土，在阳光下亮得耀眼。"这是振邦农业的种，种下三天就能浇一次水，再旱也能长。"他把幼苗递到村民面前，声音不大，却每个字都清楚。
老农户王大爷挤到前面，粗糙的手掌在衣角蹭了蹭，才小心翼翼地摸了摸芽尖。那股奇异的暖意顺着指尖传到心口，他愣了愣，随即咧开嘴笑："暖乎乎的，不像要枯的样！"他转身对着犹豫的村民喊："我帮着挖渠！这粮种能活，咱们有救了！"
挖渠的现场很快热闹起来，罗祥率先挥起铁锹，粗糙的木把手磨得掌心发疼，没一会儿就起了个血泡。沈素心递来块干净的粗布，"包上吧，别磨破了。"他摇摇头，把布推回去："在部队挖战壕比这累，这点疼不算啥。"说着又往下挖了一锹，土块溅在裤腿上，留下深色的印子。
挖到一半时，罗祥下意识摸了摸腰间的素圈指环，指环突然传来微微的烫意，热意顺着腰腹往上爬，像是灵魂里熟悉的力量轻轻托了托他的背。他忽然想起罗振邦生前带他去振邦农业基地的情景——那天阳光很好，罗振邦蹲在试验田里，手里拿着颗粮种说："做生意不是只赚钱，得让跟着你的人有饭吃，有活干。"
罗祥直起身，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洪亮的声音在田间回荡："大家加把劲，渠通了，棉能种，粮能收！"织工们听到这话，都不自觉地加快了手中的动作，铁锹碰撞土块的声音越来越响，连成一片热闹的节奏。
现代实验室里，贾元欣正在电脑上调度抗旱设备，助理小张站在旁边，手指捏着报表边缘，小声提醒："贾总，这批设备加上粮种，成本比预算高了三成，要不要缓一缓？"
贾元欣没抬头，翻开手边的笔记本——这是罗振邦生前常用的那本，皮质封面磨出了包浆。里面珍重地夹着张小雅的画，稚嫩的笔触画着座红色的小房子，旁边歪歪扭扭地写着"爸爸的公司"，还画了个小人举着颗粮种，标注"要帮小朋友"。画纸的边缘有点卷角，颜料都蹭了点在笔记本上，像朵小小的花。
贾元欣的指尖轻轻抚过画纸，能摸到小雅画的时候用力压出的痕迹。"振邦说过，振邦集团的根是'济世'，现在明代的乡亲就是需要帮的人。"她抬起头，眼神很坚定，"设备优先发，成本我来担，有问题找我。"小张点点头，转身去安排时，忍不住多看了眼那幅画，心里忽然也暖了。
陈明远坐在监控屏前，密切盯着时空能量的数据曲线。屏幕上的绿色波纹很平稳，没有半点波动。"引水阵的能量和锚点共振，没异常。"他转头对贾元欣说，还指了指屏幕上的光点，"你看，明代那边的能量场很稳。"
小雅凑到屏幕旁，小手按在冰凉的玻璃上，掌心突然微微发烫。她仰起头，对贾元欣说："妈妈，那边的水在动，暖暖的，像晒太阳。"贾元欣蹲下来，摸了摸女儿的掌心，果然有点热，她笑着把女儿的手拢在自己手里："咱们小雅能感觉到，真好。"
刚挂完设备调度的电话，贾元欣的手机震了震，周明发来条短讯："玄熵在明代有暗线，注意村民里的陌生人，尤其是左眉有疤或嘴角缺牙的。"她心里一紧，立即把短讯转发给罗祥，指尖敲屏幕时，忽然想起罗振邦说过的"防人之心不可无"。
引水阵成功后的第二天清晨，清澈的渠水顺着光纹流进干涸的粮田，发出潺潺的声响。干硬的土块在水里泡了一夜，踩上去能陷下去半指深，鞋底沾着湿土，沉甸甸的却让人踏实。空气中重新弥漫起泥土特有的腥气，那是土地活过来的味道。
棉花地里，昨天还卷着的叶子慢慢舒展开，淡绿色的叶面迎着阳光，傍晚时分，叶尖凝结了晶莹的露珠。有几滴露珠落在铺在田边的烛龙锦上，和锦面的光纹交融在一起，像夜空中散落的碎星，闪闪烁烁。
石铮把发现眼线的事告诉罗祥时，两人正沿着渠边巡逻。石铮压低声音，把那两个人的模样说得清清楚楚："左眉有疤的那个，手一直揣在怀里，像是藏了什么东西。"罗祥点点头，从腰间解下素圈指环，轻轻转了转："咱们多安排几个人巡逻，尤其是晚上，别让他们搞破坏。"指环在阳光下泛着淡光，像是在回应他的话。
村民们的积极性很高，新的抗旱粮种很快就播种完毕。夕阳西下时，嫩绿的芽尖在余晖中泛着金绿色的光泽，一行行整齐地排在田里，像是在干涸的土地上画出了生命的纹路。罗祥站在田埂上，看着眼前的景象，忽然觉得腰间的指环又热了些——这次不是提醒，更像是灵魂里的他（罗振邦）在笑着说："做得好。"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