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醒悟
开春时，顾行砚带着小橘子去了趟沈知棠的闺蜜家。他没敢上楼，只是让闺蜜把一个装满橘子干的罐子转交给沈知棠——那是他学着沈知棠的方法，用去年最后一批橘子晒的，每一片都带着涩涩的甜，像极了他此刻的心情。
闺蜜回来时，递给他一张纸条，是沈知棠的字迹：“小橘子的春游要到了，记得给她带橘子味的便当。照顾好她。” 没有多余的话，没有提及过往，也没有说归期。
顾行砚握着纸条，指尖泛白。他知道，这是沈知棠能给的最大温柔，却也是最遥远的距离。
小橘子的春游定在三月下旬，那天顾行砚起得格外早。他照着手机上的食谱，笨拙地做橘子味的饭团和沙拉，米饭里加了新鲜的橘子果肉，沙拉酱也是用橘子汁调的。可忙活了一早上，饭团还是散了架，沙拉的味道也远不如沈知棠做的那般清爽。
小橘子坐在餐桌前，安静地吃着饭团，没有像以前那样抱怨，只是吃到一半时，小声说：“爸爸，这个饭团没有妈妈做的圆。”
顾行砚的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他点点头：“嗯，爸爸下次一定做好。”
送小橘子到学校门口时，看到其他小朋友都牵着爸爸妈妈的手，小橘子的眼神暗了暗，却还是笑着对他说：“爸爸，你快去上班吧，我会乖乖的。”
顾行砚看着女儿走进校门的背影，心里一阵发酸。他想起以前每次春游，都是他和沈知棠一起送小橘子，沈知棠会给女儿扎上橙色的蝴蝶结，他会帮女儿拎着装满零食的小书包，一家三口说说笑笑，是校园里最惹眼的风景。可现在，只剩下他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校门口，感受着春风里的寒意。
回到研究所，顾行砚刚坐下，就看到办公桌上放着一份离职申请。这是他思考了很久才决定的——他想换一个城市，带着小橘子离开这个充满回忆的地方，或许这样，他们才能慢慢走出过去的阴影。
同事们得知他要离职，都很惊讶。有人劝他：“顾老师，你在量子材料领域这么有成就，现在走太可惜了。” 他只是笑了笑，没有解释。对他来说，再多的成就，也换不回那个充满橘子味的家。
离职手续办得很顺利，临走前，他去了一趟实验室。曾经熟悉的地方，如今却觉得格外陌生。他的办公桌上，还放着沈知棠当年贴的橘子园照片，照片上的晨雾依旧朦胧，只是边角已经有些泛黄。他把照片小心翼翼地收进包里，又拿起桌上的一个橘子形状的笔筒——那是小橘子小时候给他做的，虽然歪歪扭扭，却是他最珍视的东西。
走出研究所的大门，顾行砚深深吸了一口气。阳光洒在他身上，却暖不了他冰冷的心。他想起第一次和沈知棠来这里面试，她站在门口，笑着对他说：“顾行砚，以后你就在这里实现你的科研梦想，我在背后支持你。” 那时的他，以为只要努力工作，就能给她幸福，却没想到，自己最终会用工作做借口，忽略了她的感受，弄丢了她。
搬家那天，小橘子抱着沈知棠留下的橘子形状抱枕，坐在搬家公司的车上，一路都很安静。顾行砚从后视镜里看着女儿，心里满是愧疚。他知道，这个决定对小橘子来说太残忍，可他实在没有勇气再留在这个城市，面对那些触景生情的回忆。
新的城市陌生而繁华，顾行砚找了一份普通的工作，不再做量子材料研究。他想，这样或许就能有更多的时间陪伴小橘子，弥补以前的亏欠。
他们租了一套小小的房子，离小橘子的新学校很近。顾行砚特意在阳台种了几盆橘子树，虽然知道在花盆里很难结出果实，可他还是每天精心打理，就像守护着一丝微弱的希望。
小橘子在新学校很懂事，学习成绩也很好，只是依旧不爱说话。每次放学回家，她都会坐在阳台的椅子上，看着那些橘子树发呆，嘴里小声念叨着：“妈妈什么时候回来？橘子树什么时候结果？”
顾行砚听到后，心里一阵刺痛。他走到女儿身边，轻轻抱住她：“小橘子，对不起，都是爸爸不好。等橘子树结果了，妈妈就回来了。” 他知道这是谎言，却还是忍不住对女儿许下承诺——他太害怕，害怕女儿会彻底失去希望。
日子一天天过去，阳台的橘子树长出了嫩绿的叶子，却始终没有开花。顾行砚依旧每天给沈知棠发消息，告诉她小橘子的情况，有时是“小橘子今天得了小红花”，有时是“小橘子画的橘子园被老师表扬了”，可沈知棠从来没有回复过。
有一天，小橘子放学回家，手里拿着一张画，画的是一家三口在橘子园里摘橘子，爸爸高高举着一个大橘子，妈妈在旁边笑着，小橘子站在中间，手里拿着一个小橘子。画的右下角，写着“我的愿望”。
“爸爸，”小橘子把画递给她，眼里满是期待，“老师说，把愿望画下来，就会实现。你说，妈妈看到这幅画，会不会回来？”
顾行砚接过画，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他紧紧抱着女儿：“会的，一定会的。妈妈看到这幅画，一定会回来的。”
那天晚上，顾行砚给沈知棠发了最后一条消息，附上了小橘子的画：“知棠，我知道我错了，错得离谱。我不该忽略你，不该让你受委屈，更不该亲手毁掉我们的家。我已经辞掉了研究所的工作，带着小橘子来到了一个新的城市。这里的阳台种了橘子树，小橘子每天都在等它们结果，等你回来。如果你愿意，我可以用一辈子来弥补你，哪怕只是远远看着你和小橘子幸福，我也心甘情愿。”
发送完消息，顾行砚把手机放在桌上，抱着小橘子坐在阳台的椅子上，看着那些橘子树。月光洒在叶子上，像一层薄薄的霜。他不知道沈知棠会不会看到消息，会不会原谅他，他只知道，自己这一辈子，都不会再忘记这份橘子味的遗憾。
几天后，顾行砚收到了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消息，是沈知棠的：“我下周会过去看看小橘子。橘子树如果开花了，记得拍给我看。”
顾行砚看着消息，激动得手都在发抖。他赶紧回复：“好，我一定好好照顾橘子树，等你回来。”
他把消息给小橘子看，小橘子兴奋地跳了起来：“妈妈要回来了！妈妈要回来了！”
顾行砚抱着女儿，笑着笑着，眼泪又掉了下来。他知道，沈知棠的回来，不代表他们能回到过去，那些曾经的伤害和裂痕，依旧存在。可他愿意等，等橘子树开花结果，等沈知棠慢慢放下心结，等这个破碎的家，能重新拥有一丝橘子味的温暖。
春风吹过阳台，橘子树的叶子轻轻晃动，仿佛在诉说着这个迟到的醒悟。顾行砚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或许充满了坎坷和不确定，但他会带着这份悔恨和希望，努力走下去。因为他终于明白，真正的幸福，不是实验室里的突破，不是别人的认可和追捧，而是家里温热的橘子羹，是女儿甜甜的笑容，是爱人在身边的陪伴——这些最平凡的瞬间，才是生命中最珍贵的宝藏。而他，曾经亲手丢掉了这一切，如今，只想拼尽全力，把它们找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