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景明的应对策略起到了一定的效果。周永豪在团队和警方的强烈建议下,最终选择了暂时沉默。几家权威财经媒体的联合访谈虽然没能立刻扭转舆论,但至少为市场注入了一丝理性,延缓了资本溃逃的速度。72小时时限过去,金帆资本虽然元气大伤,股价暴跌,声誉严重受损,但并未彻底崩盘。周永豪本人也因承受不住压力,被送医观察。
“白骑士”的第三次“净化”,未能达到前两次那种“完美”的效果,更像是一次重创而非彻底清除。网络上,对其能力的质疑声开始零星出现。
然而,专案组内却无人感到轻松。他们深知,这次与其说是他们阻止了“白骑士”,不如说是“白骑士”在展示了多种犯罪手法后,选择了一种更复杂、变量更多、也因此更难完全掌控的方式。他依然成功了,只是成功的程度有所不同。而且,他再次全身而退。
陈景明站在办公室里,看着白板上新增的周永豪案信息,目光最终落在“谣言方程式”和“资本反噬”这几个关键词上。陆秋白对人心和规则的利用,已经达到了令人心惊的地步。他能精准撬动市场的杠杆,利用群体的恐慌来达成目的。
“他在进化,或者说,他在展示更多的‘武器库’。”陈景明对坐在对面的苏晚晴和李振说道,“从个人信息战到环境心理陷阱,再到宏观的金融舆论操控。他的适应性和学习能力极强。”
苏晚晴点了点头,秀眉微蹙:“而且,他似乎在根据我们的反应进行调整。王栋案,我们被动响应;徐建平案,我们加强保护却落入陷阱;周永豪案,我们尝试主动干预,部分削弱了他的效果。他一定在观察,在分析我们的模式和弱点。”
“我们的弱点……”李振挠了挠头,“除了抓不到他,我们还有什么弱点?”
陈景明没有回答,但他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苏晚晴,一丝难以言喻的不安掠过心头。陆秋白擅长攻击心理弱点,而专案组内部……
就在这时,张强脸色铁青地推门而入,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电脑,直接递到了陈景明面前。
“老陈,你看这个!刚刚收到的匿名举报!”
平板上显示着一封邮件,标题触目惊心:【刑侦中心内部人员与“白骑士”存在不当接触】。邮件内容直指苏晚晴!举报信称,有“确凿证据”显示,苏晚晴在徐建平案和周永豪案中,曾通过加密渠道,向外界泄露案件关键信息,包括警方的布防细节和调查方向!邮件末尾还附言,声称相关证据已同步发送给了纪检部门和上级领导。
附件是几张模糊的聊天记录截图,其中一个头像赫然是苏晚晴常用的一个社交软件头像,而对话内容涉及徐建平办公室的安保漏洞以及周永豪的性格分析!虽然内容经过裁剪,语境不明,但出现在这里,杀伤力巨大。
“这不可能!”李振第一个叫出声,腾地站起来,“苏医生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苏晚晴本人也愣住了,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她看着那些截图,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不可思议:“我……我没有!这个头像是我,但这些对话我从未发生过!这是伪造的!”
陈景明的心沉了下去。他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陆秋白果然将矛头指向了团队内部,而且选择了苏晚晴——这位在心理层面能给他提供最大助力的伙伴。
“技术组初步鉴定,”张强的声音沉重,“截图的技术层面很高明,几乎是原图级别伪造,很难从像素和格式上找出破绽。除非找到原始数据对比,否则……很难证伪。”
指挥室内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所有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在这种敏感时期,这样的举报,无论真假,都足以让苏晚晴停职接受调查,彻底脱离专案组。
“这是‘白骑士’的报复,”陈景明的声音冰冷,带着压抑的怒火,“因为我们上次部分干扰了他的计划。他在削弱我们,更是在……测试。”
“测试什么?”李振急切地问。
“测试我们的信任。”陈景明看向苏晚晴,目光坚定,没有任何一丝怀疑,“测试在压力和所谓的‘证据’面前,团队是否会从内部瓦解。他在寻找我们的‘裂痕’。”
苏晚晴迎上陈景明的目光,苍白的脸上缓缓恢复了一丝血色,那是一种被信任后的感动和坚定。
“我申请接受内部调查,”苏晚晴冷静地说,“清者自清。但我请求,在调查结果出来之前,不要让我离开专案组,哪怕只是作为顾问!我了解他的手法,我能帮上忙!”
张强面露难色:“晚晴,这不符合程序……”
“程序是死的,人是活的!”李振激动地插话,“张队,这明显是栽赃陷害!如果我们现在把苏医生调走,正好中了那混蛋的奸计!”
陈景明沉默了几秒,然后看向张强,语气不容置疑:“张队,我相信苏医生。这份举报信的出现本身,就证明了‘白骑士’感受到了来自她分析能力的威胁。让她留下,对我们有利。上级和纪检那边,我去解释,一切责任我来承担。”
张强看着陈景明坚定的眼神,又看了看一脸坦荡的苏晚晴,最终重重叹了口气:“好吧!老陈,你最好能说服上面。但在调查期间,苏医生,你只能提供咨询意见,不能接触核心数据和行动部署。”
危机暂时被压下,但阴影已经笼罩下来。苏晚晴虽然留了下来,但无形的隔阂和猜疑已经开始在某些人心中滋生。专案组内部的凝聚力,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考验。
陈景明立刻安排技术组对举报信和截图进行最深入的溯源分析,同时让李振秘密调查苏晚晴近期所有的通讯记录,不是为了怀疑她,而是为了找到伪造者可能留下的蛛丝马迹。
然而,陆秋白的手段一如既往地干净。举报信来自海外服务器,截图伪造得天衣无缝,几乎找不到技术漏洞。
傍晚,陈景明独自一人在办公室里,再次审视那串字符“K4N7-8M2P-X1R9”和那块黑色金属片。陆秋白在引导他,也在攻击他身边的人。这场对决,已经不仅仅是智力游戏,更是心理的持久战。
苏晚晴轻轻敲门进来,手里端着两杯咖啡。她的脸色依旧有些憔悴,但眼神已经恢复了平日的沉静。
“谢谢。”陈景明接过咖啡。
“应该我谢谢你,景明。”苏晚晴在他对面坐下,“谢谢你相信我。”
“我从不怀疑自己的判断,更不怀疑你。”陈景明喝了一口咖啡,苦涩的液体让他精神一振,“他选择你作为目标,恰恰说明你的价值。他在害怕你对他心理侧写的准确性。”
苏晚晴微微点头:“我复盘了所有案件。他选择目标,实施计划,都需要极其精准的信息。王栋的内部邮件,徐建平的学术污点和个人习惯,周永豪的投资细节和性格弱点……这些信息,他都是从哪里获得的?除了那个神秘联系人,他一定还有一个更庞大、更隐秘的信息网络。”
“而且这个网络,可能就隐藏在我们身边,甚至……”陈景明目光锐利起来,“可能就利用了我们体系内的某些漏洞。”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凝重。如果“白骑士”的信息源渗透到了警方内部,或者与警方内部人员存在某种间接联系,那情况将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复杂。
就在这时,陈景明的电脑发出了一声提示音。是技术组发来的关于举报信的最新分析报告。报告末尾提到,在深入分析邮件头信息时,发现了一个极其微弱的、被多层伪装的数据包签名,这个签名的加密方式,与之前黑色金属片内部检测到的信息残留,以及那串字符“K4N7-8M2P-X1R9”的编码结构,存在某种深层次的、尚未破译的关联性!
又一个关联!
陈景明猛地站起身,眼中闪过一丝光芒。陆秋白在每一次互动中,都在留下他的“签名”,一个只有陈景明才有可能注意到的、指向某个更深层谜题的标记。
他拿起那块冰冷的金属片,感受着其上的寒意。
“他不仅在和我们下棋,”陈景明对苏晚晴说,语气带着一种发现猎物踪迹的兴奋,“他还在棋盘旁边,用只有我们才懂的密码,写着他的日记。”
“而下一篇日记,”苏晚晴看向窗外渐渐降临的夜幕,接口道,“可能就藏在下一次‘净化’之中。”
信任的危机暂时渡过,但更大的风暴,正在未知的角落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