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棂洒进青云巷的小院，封菱歌正坐在石桌前，指尖梳理着青鸾羽扇，苏幕站在菜园里给他的宝贝菜浇水。
一阵风吹过，初一现身问道：“大少爷，封小姐，蓝玉烟前来拜访。”
封菱歌放下羽扇抬眼看向苏幕，只见他直起腰身说：“请她进来吧。”
初一领命退下，苏幕将水壶放好，走过去拉着封菱歌的手笑笑。
“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你真不打算见她？”封菱歌抬眸问道。
苏幕摇头：“我在这最有用的身份是师公的弟子，跟墨家脱不了关系。蓝玉烟思虑过重，参与多了反倒容易引起不必要的猜疑。”
他顿了顿，唇角微扬：“况且，以你的聪慧，应付她绰绰有余。”
封菱歌轻哼一声：“你倒是会躲清闲。”
正说着，院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苏幕身形一闪，隐入了屋内。
封菱歌整了整衣袖，起身相迎。
初一将蓝玉烟带了进来，对着封菱歌拱手行礼后就退了下去。
“封少主，冒昧打扰。”蓝玉烟一袭水蓝色长裙，眉目如画，站在院门外盈盈一礼。
封菱歌回礼笑道：“蓝姑娘客气了，请进。”
两人在石桌前落座，蓝玉烟的目光在院中扫过，最后落在了菜地边还滴着水的水壶上。
“蓝姑娘在找人？”封菱歌从镯子里取出月魄凝，一边斟茶一边明知故问。
蓝玉烟收回视线，刚想回答，又多看了一眼封菱歌手腕，这才浅笑道：“听闻昨日是北公子与封少主救了我家表弟，特来致谢。”
封菱歌眨了眨眼：“表弟？”
她将沏好的月魄凝推过去，露出了恰到好处的疑问。
“楚镜岚。”
蓝玉烟双手接过表示感谢，低头轻嗅，确定不是云涧雪芽才轻抿一口，放下茶杯看着封菱歌轻轻一笑。
“昨夜你们遇见的男孩是我堂姑的孩子，按辈分是我表弟。”
封菱歌恍然：“原来那位小公子是蓝姑娘的表弟。”她顿了顿，似笑非笑。
“昨夜我们在海边遇见，顺手帮了点小忙。他说自己是渔村的孤儿，又说自己无家可归，我们就把他带回城里交给护卫队，这是平安到家了？”
蓝玉烟指尖微顿，随即失笑：“已经到家了，这孩子就爱胡闹。”她抬眸，目光清澈，“不知絮公子可在？爷爷特意备了谢礼。”
“不巧，他今早有事出去了。”封菱歌面露遗憾，“蓝姑娘的心意，我会代为转达。”
蓝玉烟若有所思，随后调侃道：“听闻絮公子符道造诣极高，爷爷一直想亲自见一见，奈何墨老师总是藏着不让看。”
封菱歌拿着茶杯的手微顿，没喝就放下了，她低眉故作沉吟：“他身体不好，再说也只是个年轻人，墨师傅可能是觉得还入不了蓝院长的眼。不过等试炼结束后，应该就有机会拜见他老人家了。”
“那真是可惜。”
蓝玉烟敏锐地感觉到了她的态度有些不同，话锋一转，“说起来，封少主对海狰族可有了解？”
封菱歌挑眉：“略有耳闻。怎么，蓝姑娘对此感兴趣？”
蓝玉烟指尖轻抚杯沿：“表弟昨日回来后，提了个关于渔民与海狰族的提议，说是受了二位启发。爷爷觉得颇有见地，想听听封少主的见解。”
封菱歌心中了然，这是来探口风了。她浅浅笑道：“我们不过是闲聊了几句，倒是那孩子生性善良，天资也不错，可堪大用。”
“封少主过谦了。”蓝玉烟眸光微动，“镜岚说，二位提到了玄渊阁和鲛人...”
“蓝姑娘。”
封菱歌突然打断她，笑意盈盈，“玄渊阁和鲛人的事情都是那孩子提到的，我们只是为他的想法提了一些可行性的建议。还有，这件事其实蓝家就可以做，为何要绕这么大一个圈子？你这位表弟也算金尊玉贵，怎么单单对解决海狰族这么执着？”
蓝玉烟一怔，随即莞尔：“封少主果然敏锐。”
她放下茶盏，正色道，“实不相瞒，那一带有天然的岛链屏障，很适合安居乐业，所以并未发展商贸。”
她说到这里叹了口气，“镜岚之前有一个很喜欢的小伴读就是从那个小渔村出来的，前阵子回家看亲人，镜岚非要跟着一起去，结果就遇见了海狰族袭扰。原本他们已经逃出来了，可那孩子非要去救几个同村的孩子，结果连他一起都被海狰族拖进了大海。”
封菱歌听后也跟着叹了口气，抬手给蓝玉烟添了茶。
“小小年纪，哪里见得了这个。”
“是呢。”
蓝玉烟单手扶着茶杯，接着说道：“镜岚回来之后就央求爷爷救人，但失踪的毕竟只是个护卫，若是动静过大，难免遭人猜忌...”
“蓝家还真是思虑周全。”
蓝玉烟这句‘只是个护卫’，让封菱歌听得心烦就打断了她。
“所以，你们自己不做，也纠结让玄渊阁做，是怕江阁主做大？”
蓝玉烟眼中闪过一丝赞赏：“正是。玄渊阁本就势大，如此一来，日后有了冲突，不太好制约。”
封菱歌轻笑：“这不是我该考虑的事情，不过玄渊阁崇尚武道，就算得了渔市，也就是多处补给点罢了。”
她指尖轻点桌面，“反倒是蓝家，若能促成此事，既解决了海狰族之患，又能与玄渊阁建立联系，与其等有了冲突去制约，把冲突化于无形不是更好？”
蓝玉烟眸光微闪：“封少主此言，倒像是为蓝家着想。”
“那倒不是”
封菱歌笑道：“你我相识一场，若实在为难，看在楚小公子一片赤诚的份上，不考虑玄渊阁，我可以帮这个忙。”
蓝玉烟端着茶杯的手一顿，封菱歌笑笑继续说，“真去做之无妨，假此由以决皇家之志亦无不可，一切听蓝姑娘的。”
“欲弭敌对之隙，暂息干戈者，必示以外患，使其同仇。”蓝玉烟举起茶杯敬上，“不愧是封少主，玉烟佩服。”
两人相视一笑，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欣赏。
“对了。”
这件事只能说到这，蓝玉烟适时换了话题，“星火试炼在即，北絮公子的队伍能否再加一个人？”
封菱歌挑眉：“蓝姑娘想加入？”
“我可不像封少主英姿飒爽”蓝玉烟浅笑，“是表弟。那孩子对他很是崇拜，缠着让我来问问。”
“我记得好像这次的人选范围只是学院新生，他甚至不是学院弟子吧？”封菱歌疑惑。
“规则确实是这样。”蓝玉烟面色不改，“不过他身份特殊，也不参加最后排名，还是可以运作一下的。”
封菱歌失笑：“我能问一下，这是蓝院长的意思，还是他自己的想法。”
“自然不是爷爷的意思。”蓝玉烟轻声道，“我想着让他历练历练也好。况且...”她意味深长地看了封菱歌一眼。
“有那二位照看，我们也放心。”
封菱歌心中一动，这是要非把楚镜岚塞进去蹭经验？
她故作沉吟：“此事等他回来我问问。”
“应该的。”蓝玉烟起身行礼，“今日叨扰已久，改日再来拜访。”
送走蓝玉烟后，苏幕从屋内走出，唇角微扬：“从前阿黎总说你厉害，今日也算真正见识了。”
封菱歌斜睨他一眼：“蓝家想借我们的手牵制玄渊阁，顺便把那个小皇子塞过来当眼线。”
苏幕轻笑：“他们倒是会挑时候。”
“你真想带他参加试炼？”封菱歌挑眉，“他实力太差，带着一定会拖累你们。你说对吧，絮公子？”
“不”
这句‘絮公子’叫的苏幕的汗毛瞬间立了起来，拒绝地很是果断，
“我对那个秘境很感兴趣，带着他很麻烦。”
“那我找个机会回绝就是了。”封菱歌没有犹豫。
苏幕却是摸了摸下颌，嘴角勾起一抹笑，“不用，他和蓝玉烟很快就会忙起来的。”
封菱歌看着苏幕的笑，一脸不明所以。
蓝家这边原本是打算让蓝珉送楚镜岚回去的，但是蓝玉烟回来之后主动揽了这个差事。
蓝玉烟踏入御书房时，楚归鸿正倚在窗边，指尖轻轻拨弄着一枚白玉棋子。见她进来，他并未回头，只是淡淡道：“玉烟来了。”
“陛下。”蓝玉烟盈盈一礼，声音如清泉般柔和。
楚归鸿这才转身，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唇角微扬：“你素来不喜宫廷华贵，今日不光是为了送镜岚回来吧？”
蓝玉烟微微一笑：“陛下慧眼如炬，臣女确实有事禀报。”
“哦？”楚归鸿走回案前，示意她坐下，“说来听听。”
蓝玉烟落座后，指尖轻抚茶盏边缘，似在斟酌言辞：“近日南海边境的渔村屡遭海狰族袭扰，渔民苦不堪言。六殿下仁善，觉得若能在那片海域建立贸易市场，既可稳定民生，又能借商贸之力震慑海族。”
她看着楚归鸿脸色如常，声音轻柔又说道，“虽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可那就是个小渔村，六殿下不想因为这么点小事叨扰陛下，就让臣女来谏言，还望陛下恕罪。”
楚归鸿眸光微动：“这孩子倒是会找帮手，不过此事蓝家自行处理便是，何必特意禀报？”
蓝玉烟垂眸，语气恭谨却不失锋芒：“陛下言重了，您才是南海境之主，蓝家不敢僭越。”
“你这孩子倒是乖巧。”楚归鸿的语气听不出喜怒，又问道，“这也没外人，说说你的想法。”
“陛下请看。”
蓝玉烟挥手凝出一幅南海境地图，点在那个渔村的位置给他介绍起来，“这里距玄渊阁的势力范围很近，如果能让他们来做这件事，不仅可以保障那些渔民的安全，皇室也可以避免分散精兵。”
“玄渊阁？”
楚归鸿指尖一顿，似笑非笑，“我听说你之前寻归墟印的时候，跟江怒涛起了冲突？这事对玄渊阁绝对是利大于弊，你肯让他占这个便宜？”
蓝玉烟抬眸，眼中闪过一丝深意：“多谢陛下关怀，只不过玉烟也是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怎么说？”
她无奈一笑，“西山境少主封菱歌在六合学院求学，女孩子之间聊的多一些，就偶然间知道了她看中了那个地方，打算让封家发展一下。”
楚归鸿眉梢微挑：“封寻的女儿？”
“正是。”
蓝玉烟颔首，“封家原本在南海境就有不少产业，与其让一个外镜家族做大，还不如让玄渊阁来。”
楚归鸿唇角微弯：“玄渊阁重武，即便得了渔市，也不过是多一处补给之地，你想的很周全。”他她抬眸直视蓝玉烟，“也好，这件事就交给你和镜岚来做，他也该历练历练。今日准备准备，明日就开始吧。”
蓝玉烟没想到楚归鸿如此急切，思量了一下还是问道，“学院试炼在即，陛下可否容许玉烟在试炼结束后再处理此事。”
楚归鸿没说话，只是拿起桌案上的一枚玉简递给她，蓝玉烟起身接过拿在手里细细看去，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云汐宫又占据了一条水运线路，这是第三条了吧？”
“第四条”
楚归鸿纠正，随即抬眼看向她，“他们有北海境鲛人在暗中帮助，最近风头有些大，玄渊阁正好有些头疼。你带着镜岚去与江怒涛交涉，长长见识。”
蓝玉烟指尖轻轻摩挲着玉简边缘，冰凉的触感让她思绪愈发清晰。她将玉简恭敬地放回案上，抬眸时眼中已是一片澄明。
“陛下的意思是，借玄渊阁之手压制云汐宫？”
楚归鸿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你素来聪慧，应当明白朕的用意。”
“臣女明白了。”蓝玉烟微微颔首。
楚归鸿很是满意，挥挥手“好了，退下吧。”
蓝玉烟离开大殿的时候，楚镜岚正在外面来回踱步，见她出来了赶紧迎过去，“玉烟姐姐，父皇怎么说？”
蓝玉烟笑笑，“皇上让殿下明日与我一同去玄渊阁拜见江阁主。”
“父皇答应了？”楚镜岚一脸惊喜，随后又有些失落，“明日就去，那我就不能跟着去九幽秘境了...”
蓝玉烟原本没有多想，可楚镜岚一提到九幽秘境，她突然有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
他们救下了楚镜岚确实是个意外，可这个意外最终导致的结果居然是自己失去了在九幽秘境里进一步观察那个北修的机会，如果这一切都是那个北絮计划中的...
“玉烟姐姐，你怎么了？脸色突然这么差？”
楚镜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蓝玉烟这才发现自己失了神。
“没事，我们走吧。”
她心中笑骂了自己一句荒唐。
本能地不愿相信，没有人能算到这一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