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后。
初春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在出版社宽敞明亮的会客室里,带着暖融融的惬意。空气中弥漫着新书的油墨清香和咖啡的醇厚气息。
高乐乐坐在沙发上,身上穿着一件剪裁利落的燕麦色针织裙,衬得她气色很好。曾经的惊惧和疲惫已被时间缓缓抚平,沉淀为眼底一抹更深邃的宁静。她面前摊开着一本刚刚出炉、还带着机器余温的新书——深蓝色封面,如同沉静的夜空,上面是银线勾勒出的、层层叠叠的楼宇剪影,一扇窗户被特意放大,里面透出微弱却执拗的光。书名是烫银的四个字:《楼上的囚笼》。作者署名:高乐乐。
出版社的李社长,一位戴着金丝眼镜、气质干练的中年女性,正爱不释手地摩挲着书的封面,感慨道:“乐乐,说实话,当初你决定要写这本书,我们都替你捏把汗。毕竟,那样的经历……太沉重了。但现在看来,你做到了,而且做得非常出色。它不仅仅是纪实,更有温度,有思考,有救赎。”
高乐乐微微笑了笑,指尖轻轻划过自己的名字:“一开始,我也只是想记录下来,像一种……自我疗愈。写着写着,就觉得,这不该只是我一个人的记忆。林晚星小姐,她不应该只是一个被遗忘的受害者符号。还有胡青伟、苏成峰……他们的扭曲和坠落,也值得被看见,被警醒。”
她的声音平和,带着一种经历过风暴后的通透。
“电影项目推进得也很顺利,”李社长切换了话题,语气兴奋了些,“星耀影业那边非常重视,导演是擅长悬疑和人性刻画的金导,编剧团队也是顶级的。他们想最大限度地保留你书里的那种真实感和心理张力。”
“嗯,我和萧默跟金导见过几次,他很尊重原著,也很有想法。”高乐乐点点头。这两年,她和萧默的生活逐渐回归正轨,但那段经历无形中改变了他们。萧默的写作更加关注社会现实与人性幽微,而她,则在绘画之外,找到了用文字表达的另一条路径。
“对了,电影片尾曲,”李社长想起什么,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制作方希望由你来填词,他们说没有人比你更懂这个故事的情感内核。曲子已经请了国内最好的音乐人谱好了,小样在这里。”她递过一个U盘。
高乐乐接过U盘,握在手心,冰凉的金属触感下,似乎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即将喷薄而出的旋律与情感。她沉默了片刻,轻声道:“好,我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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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的路上,高乐乐没有开车,而是选择了步行。春日的风带着花香和泥土的气息,拂过脸颊,温柔而充满生机。她路过曾经居住的那个小区外围,没有进去,只是远远地望了一眼。那两扇熟悉的窗户,908和808,在她离开后不久,据说都被新的业主买下,重新装修,开始了新的故事。
她回到和萧默后来购置的、位于城西一个安静社区的新家。这里阳光充足,视野开阔,邻居们友善而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萧默正在书房里对着电脑敲字,听到开门声,探出头来,脸上是温和的笑意:“回来了?新书到手了?”
“嗯。”高乐乐换上柔软的拖鞋,走到他身边,将新书递给他一本,又把U盘放在桌上,“电影片尾曲的小样,制作方想让我填词。”
萧默拿起书,仔细端详着封面,眼神里满是欣赏和骄傲:“真棒,乐乐。”他放下书,握住她的手,“写歌词……会不会让你再想起那些不开心的事?”
高乐乐摇摇头,靠在他宽厚的肩膀上,感受着令人安心的气息:“不会了。现在想起来,更多的是……一种释然,和对生命的思考。我想写的,不是恐惧和仇恨,而是……告别,和向前看。”
萧默轻轻揽住她:“需要我帮你听听小样吗?”
“晚点吧,”高乐乐说,“我想先自己感受一下。”
她拿着U盘,走进了特意留出的、属于她的画室兼书房。这里摆放着她的画架、颜料,以及整齐的书稿。她在书桌前坐下,戴上耳机,连接U盘,点开了那个唯一的音频文件。
一阵空灵、略带伤感的钢琴前奏流淌出来,如同寂静夜色中悄然落下的雨滴,轻轻敲打在心上。旋律渐渐铺开,弦乐加入,带来了更丰富的层次和一种悠远、回忆般的氛围。音乐中有悲伤,有不甘,有挣扎,但在主旋律的深处,又隐隐透出一种坚韧的、向往光明的力量。
高乐乐闭上眼睛,任由旋律将自己包裹。脑海中,不再是那些恐怖的画面和扭曲的面孔,而是林晚星日记里对自由的向往,是她在画布上涂抹色彩时专注的侧脸,是那个未曾有机会绽放的生命本该拥有的、平凡而温暖的未来……
还有她自己,从最初的恐惧无助,到鼓起勇气追寻真相,再到最终走出阴影,将伤痛转化为文字,去告慰逝者,也去警示生者。
音乐循环播放着,情感的潮水在她心中涌动,与旋律交织、碰撞。她拿起笔,摊开空白的稿纸,笔尖悬停片刻,然后,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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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电影《楼上的囚笼》杀青,进入了后期制作阶段。
又过了半年,电影举行了盛大的首映礼。
影院内,灯光暗下,银幕上开始滚动最后的演职员表。伴随着悠扬而略带伤感的钢琴声,银幕上出现的是经过艺术处理的、林晚星生前的画作片段——那些被胡青伟珍藏、却又被他扭曲的爱所禁锢的美丽意象。飞鸟试图冲破透明的屏障,藤蔓在封闭的空间里倔强生长……
空灵而清澈的女声吟唱响起,如同天际传来的叹息。
【歌词开始】
(主歌A)
夜色漫过窗棂的边框
听见谁的心跳在回响
天花板隔开两个世界
一个沉默 一个在假装
(主歌B)
颜料干涸在画布中央
未完成的梦失去了光
你说要给爱筑个城堡
却砌成了最高那座墙
(副歌)
楼上的囚笼 困住了时光
以为的永远 原来是谎
用尽力气 挣脱那无形捆绑
让灵魂飞向 该去的远方
(主歌C) (旋律推进,情感加强)
密码锁住往事的篇章
监控背后是扭曲的窗
有人选择在黑暗沉沦
有人把真相刻成勋章
(桥段) (音乐达到高潮,充满力量与释然)
雨后会天晴 冰雪会消融
最深的黑夜 也有星空
告别了伤痛 拾起了勇敢
生命会找到 它的出口
(副歌·升华)
拆掉那囚笼 拥抱这时光
带着你的梦 继续去闯
穿过风雨 记得那曾经跌宕
是为了此刻 更珍惜阳光
(尾声) (音乐渐弱,回归空灵钢琴)
回响在心上… 轻声的唱…
不再回望… 向着光…
【歌词结束】
歌声渐息,旋律在最后一个钢琴音符中缓缓消散。
银幕暗下,影院的灯光还未亮起,一片寂静中,能听到隐约的抽泣声,以及长久的、沉浸在故事余韵中的沉默。
高乐乐和萧默坐在观众席中,她的手被他紧紧握着。她看着黑暗的银幕,仿佛看到了林晚星终于挣脱了那无形的囚笼,化身夜空中的一颗星辰,安静地注视着这片她曾热爱又最终离开的人间。
电影结束了,故事被铭记。
而生活,如同影院外那片璀璨的城市灯火,以及歌词最后所指向的“光”,依然在继续,带着伤痕,也带着希望,沉默而坚定地,向前流淌。
(全文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