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暑假如火，蝉声在梧桐枝头拉成一条紧绷的弦。
林宅的下午茶却冰凉——林远舟把一摞素描册"啪"地甩在茶几，纸页散开，全是林晚星：睡着的、弹琴的、踮脚摘樱桃的。线条凌乱，却精准抓住女孩转瞬的神态。
"解释。"林父声音不高，却让整个客厅瞬间安静。
林时郁站在沙发旁，背脊笔直，目光落在自己脚尖。他没有说话，薄唇抿得发白。
晚星吓得怔在楼梯口。她第一次发现，那些深夜琴房散落的废稿，原来被父亲全部收走。
二
林母弯腰拾起一张，指尖微颤："小郁，你...对星星到底是怎样的感情？"
少年喉结轻滚，嗓音沙哑却清晰："我喜欢她，不是哥哥对妹妹的喜欢。"
一句话，像沸水倒进冰水——"滋啦"作响。
林父脸色瞬间沉到底："晚星才十四岁。"
"我可以等。"
"等？"林远舟冷笑，"等你把她的世界缩成只剩你一个人？"
空气凝固。
三
书房门紧闭，足足两个小时。
晚星贴在门板上，只听见模糊的低喝与玻璃碎裂声。最后，门被拉开——林时郁嘴角破皮，血迹殷红；林父眼底满是疲惫。
"收拾行李。"林父对少年说，"明天飞旧金山，学校已经联系好。"
驱逐令，冷冽如刀。
四
夜，闷雷滚滚。
晚星赤足跑到三楼琴房，门没锁，却漆黑一片。月光从窗棂漏进来，照在少年后背，他正把琴谱一张张塞进纸箱。
"你要走？"她声音发颤。
林时郁停下动作，没有回头："嗯。"
"为什么不告诉我？"
"说了，你会哭。"
晚星眼泪瞬间滚落，上前抓住他手腕："我去求爸爸——"
"星星。"他低低唤她，第一次伸手捧住她的脸，指腹擦过泪痕，"别求，没用。"
五
雷声逼近，雨点砸在玻璃。
少年低头，与她额头相抵，呼吸交缠。
"十八岁，我会回来。"
"如果忘了我呢？"
"那就让你重新记住。"
说完，他俯身——却在即将触到唇的瞬间停住，转而吻了吻她颤抖的眼角，像吻一只受惊的蝶。
六
凌晨四点，司机提走行李。
晚星被禁足在卧室，只能趴在窗沿。雨幕里，少年撑着黑伞抬头，目光准确锁住那扇亮着小夜灯的窗。
他抬起手，在雨夜比了个无声的口型：
"等我。"
车灯消失，世界沉入寂静。
七
同一时刻，书房烟味浓重。
林母红着眼："我们会不会太残忍？"
林远舟掐灭烟，声音疲惫却决绝："长痛不如短痛。星星必须有自己的天空。"
窗外，第一道闪电劈下——
照亮空荡的琴房，琴盖合拢，像一口未封的棺。
八
第二天，晚星在琴凳下发现一张被撕掉一半的报名表。
空白处，用铅笔深深刻着：
【演奏者2：林时郁】
旁边添了一行新字，墨水被雨水晕开——
"下次，不再让位。"
她抱着那半张纸，跌坐在晨光里，哭到失声。
——
飞机穿破云层，少年望向舷窗外渐远的城市，眼底是浓得化不开的暗色。
他握紧掌心——那里躺着一只小小的瓷铃铛，红绳已断，铃铛却完好。
"林晚星，"他低语，"等我回来，带你走出他们的天空。"
驱逐，是句点，也是序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