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五月校庆，小学部与初中部同办联合汇演。
后台，林晚星抱着新换的纱裙，踮脚找更衣室。转角处，高她两届的初中学长顾西泽伸手替她掀开门帘："小心，别踩到裙摆。"
顾西泽，校学生会副会长，钢琴特长生，声音温雅，像春夜里的萨克斯。
晚星道谢，鼻尖掠过一缕干净的松木香。她没注意到，几步之外的走廊，林时郁正倚墙而站，指节被保温杯勒得发白。
二
汇演结束，顾西泽献花。
一束淡色郁金香，花语"纯真的喜欢"。
"小学部弹得最好。"他俯身，声音只容晚星听见，"下次音乐教室见，四手联弹？"
晚星愣神间，花束已被另一只手截走。
林时郁把花随手塞进路过的垃圾桶，音色冷淡："她花粉过敏。"
顾西泽挑眉，看向晚星："真的？"
晚星茫然——她并不过敏。可时郁已经扣住她手腕，将她往后带，力道不容拒绝。
三
回家路上，轿车气氛凝滞。
晚星揉着被捏红的手腕，小声抗议："你弄疼我了。"
时郁侧脸沉在暮色里，喉结几度滚动，终究只挤出一句："以后别收别人的东西。"
"那只是一束花！"
"花也不行。"
他转头，眸色深得像暴雨前的大海，"要弹，只能跟我弹。"
四
夜里，琴房。
晚星心不在焉，连错三个音。
时郁合上琴盖，砰的一声。
"想刚才那个人？"
"...没有。"
"撒谎。"
他抬手，指腹擦过她下唇，像确认什么，又倏地收回，"林晚星，你答应过，先练好琴。"
晚星被这突如其来的冷意吓得后退半步，脚跟踩到踏板，发出凌乱的低音。
那一刻，她第一次清晰感觉到：这个一起长大的"哥哥"，并没有把"哥哥"当单纯的身份。
五
六月，全市青少年钢琴选拔赛。
学校收到主办方通知：每组第一名的选手，将获得去德国大师营的推荐名额。
报名表贴在校公告栏，空白处只写两行——
演奏者1：林晚星（小学部）
演奏者2：________（自选搭档）
下课铃一响，公告栏前围满人。
顾西泽穿过人群，用钢笔在空白处写下自己的名字，抬头冲晚星弯弯眼角："合作愉快。"
周围立刻起哄。
晚星的脸瞬间烧红。
忽然，一只手臂从她耳侧越过，"嘶"地撕下整张报名表。
林时郁捏着纸，目光寒凉，声音不高，却让整个走廊安静：
"她不会参加，也不需要去德国。"
说完，他牵着晚星，转身离开。
背后，顾西泽把钢笔插回口袋，缓慢地，无声地笑了。
六
器材室后的小巷，梧桐影斜。
晚星挣开他的手："德国名额是我想要的！你为什么替我做决定？"
时郁背光而立，嗓音低哑："要去，也是和我一起去。"
"可你初中部，我小学部，比赛规则不允许跨部组队！"
"那就别参加。"
"凭什么？"
"凭——"
他忽然俯身，额头抵住她的额，呼吸交缠："凭我受不了你和别人并肩坐在钢琴前。"
少年声音颤了一下，像压抑到极点的弦，"星星，我也会害怕。"
晚星怔住，心脏不受控地狂跳。
七
那天之后，学校流言四起——
"林晚星被自家'哥哥'管得死死的。"
"听说顾学长在追她，林时郁差点动手。"
"真的假的？他们不是兄妹吗？"
风言风语吹进老师办公室，也吹进了林家。
周六晚饭，林父放下筷子，语气平静却不容拒绝：
"时郁，从下周起，你的琴课换成单人班。晚星需要独立成长空间。"
少年指节微紧，低低应了一句："好。"
目光穿过餐桌，与晚星相撞。
那一瞬，她看见他眼底翻涌的暗色——
像暴风雨前的海面，
像被锁进窄盒的火焰，
像在说：这只是一次停顿，不是结束。
八
夜里十一点，晚星起床喝水。
经过三楼走廊，听见琴房传出凌乱的和弦，重音砸在低音区，震得门板轻颤。
她悄悄推开一条缝。
月光投下苍白方块，少年坐在光影交界处，双手飞快掠过键盘，弹的是她最爱的《梦幻曲》，却扭曲成急促的小调。
仿佛要把什么不该有的情绪，生生摁进黑白键里。
最后一个和弦落下，他忽然伏在琴盖上，肩膀无声起伏。
风从窗缝钻入，吹起那张被撕碎的报名表——
空白处，有人用铅笔一遍遍写：Lin Shiyu。
写到最后，纸页破了一个洞，像谁的心，漏了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