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次日清晨，雪霁。
林晚星抱着毛绒兔，踩着吱呀作响的楼梯跑上三楼。她刚梳好的双马尾随着步子一颠一颠，发尾的粉色丝带像两只不安分的蝶。
"时郁——"
她在走廊尽头停住，仰头看站在窗边的男孩。阳光从拱形窗投进来，给他的轮廓镀上一层淡金，也衬得那身新换的深灰毛衣过分空荡。
沈时郁回头，声音哑淡："早。"
晚星把兔子塞进他怀里，当作见面礼，然后抓住他的手腕："跟我来，爸爸妈妈在书房等我们。"
二
书房里壁炉燃得正旺，松木噼啪作响。
林远舟坐在沙发中央，膝头摊开一本厚重的《林氏族谱》。见两个孩子进来，他含笑招手。
"星星，爸爸想好了。小郁进林家族谱，得换个带'林'字的名字，这才算真正的家人。"
林母把钢笔递过去，补充道："不过得尊重孩子自己的意愿。"
沈时郁垂眸，掩住情绪。
晚星先一步开口，眼睛亮闪闪："叫林时郁！时还是他的时，郁也是他的郁！"
林父失笑："这么省事？"
"才不是省事。"晚星认真扳着手指数，
"时——代表时间，也代表以后；
郁——是郁金香的郁，也是香气，也是阳光。
他得把以前不开心的事留在'沈'字里，带着时间和阳光重新开始。"
一段童声童气的话，让室内忽然安静。
沈时郁猛地抬眼，黑眸里晃过细碎的光。
林远舟与妻对视，眼底掠过欣慰。
"好，那就林时郁。"林父拍板，翻开族谱空白页，落笔写下：
【林时郁 —— 养子，生辰二〇〇〇年十月三十，入谱日二〇〇七年一月二十】
钢笔墨水在暗黄纸页上晕开，像一条看不见的红线，把两个原本平行的名字正式缠进同一部家谱。
三
名字落定，却还差最后一道"仪式"。
晚星跑到楼梯口，踮脚取下一只风铃。那是她去年在手工课做的，瓷片上刻着歪歪扭扭的"Home"。
"手伸出来。"
时郁不明所以，还是照做。
晚星用红绳穿过风铃吊牌，在他手腕绕了两圈，打一个死结。
"现在它归你。风铃响，就是'家'在喊你。"
男孩指尖微颤，瓷片与红绳轻碰，叮铃一声，像心脏被什么轻轻叩了一下。
四
午后，管家送来新的校服。
左胸绣着林家私校的校徽，下方是英文姓名牌：Lin Shiyu.
晚星围着他转了一圈，像验收礼物，"林时郁，多好听！以后谁敢欺负你，我就报全名吓他们！"
少年低头整理袖口，淡淡"嗯"了一声，嘴角却悄悄扬起几不可见的弧度。
五
傍晚，琴房。
晚星掀开琴盖，指尖落下，一串清亮的Do-Re-Mi蹦跳在空气里。
"时郁，你过来。"
她拍拍身旁琴凳，"我把会弹的曲子都教你，以后我们四手联弹，就不怕上台表演了。"
时郁坐下，木质琴凳还带着壁炉的余温。
晚星捉住他的右手，一根根手指放在对应的键上。
"这是中央C，记住哦。"
男孩指尖冰凉，却奇异地稳。他盯着黑白键，像在确认自己新名字的拼写。
音符缓缓流淌，窗外落日映进琴盖，把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
晚饭前，管家把一只小木盒递给时郁。
"老爷说，旧名字要是舍不得，就锁起来，钥匙自己保管。"
时郁打开盒盖，里面静静躺着一张折得方正的卡片：
【沈时】
他看了两秒，合上盖子，把钥匙丢进抽屉深处，转身朝餐厅走去。
那里，晚星正扬声喊他："林时郁，快来分草莓蛋糕——"
少年脚步不自觉加快。
"来了。"
声音不高，却带着从未有过的清亮。
沈时留在过去；
林时郁，走向灯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