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我们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我们几个至少能够确定一点。”
身穿灰衣的青年男人不紧不慢地向前走，连续向楼道内侧的墙壁走出好几步，随即在墙壁前方转身，面向自己的三个同伴，举起手臂，伸出一根手指，指向悬挂在自己斜上方的那一盏灯。
“那就是，这个目标在自身工作时间之内很少有完全脱离人群、完全单独行动的时候。只要是在工作时间之内，即使他在离开他的那些同事、独自去做某些事的情况下，他也一定会或多或少地和其他人位于同一片空间之内，而不会与他的生活环境当中的其他所有人完全隔绝。他不是那种总是刻意远离人群的人，也很少在工作时间之内长时间地离开他的工作场所。即使他不得不暂时离开他的工作场所，他也多半会和他的同事一同行动，几乎不会完全单独行动。这意味着，我们几乎不可能会有单独正面接触他且不引起他的反感、抵触的机会。哪怕我们只以和他相同的形态来接近他，也很难。”
站在门边的矮小男人缓慢地上前一步，站到身穿黑衣的青年男人的侧面。他一声不吭地把楼梯间的门关紧，让门外的灯光完全照不进来。几块不同形状的灰色斑块分别从他脸上的不同位置冒出来，并毫无规律地缓慢移动。
“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留着长额发的青年男人转过头，把目光投向身穿灰衣的青年男人，先抬起手掌，再用力地从上到下挥舞手掌，像是要敲打某些东西或者砸碎某些东西。
“难不成，我们只能找个机会把他强行控制住，再让他暂时从其他人的视线范围之内消失？”
“那肯定不行，”身穿灰衣的青年男人当即用力摇头，“一旦我们强行让他暂时消失，任何一个和他拥有直接联系的人都会立刻发觉。而且，我们现在还不能确定，他的亲属当中有没有足以对我们造成威胁的人、又会对我们的行动有什么反应。”
“没错！”身穿黑衣的青年男人立刻重重地点头，“他对力量的感知程度、融合程度，也是我们目前还不知道的！如果他已经自己掌握到一些使用力量的方法，甚至已经掌握不亚于我们的力量，我们反而可能会被他伤到，从而面临危险！”
“被他伤到？你是在逗我吗？”
留着长额发的青年男人连续翻白眼，嘴角连续抽动好几下，向斜前方抬起一只脚，一脚把散落在地板上的几个烟头踢飞，并把其中一个完全被踩扁、碾碎的烟头踢得四散纷飞。
“难不成，他还能比我们更厉害？还能比我们更擅长使用力量？他原本不就是这个世界当中的普通人吗？凭什么能够比我们更厉害？”
“你如果不信，你就自己去试！”身穿黑衣的青年男人再也忍不住，脸上直接露出不满的表情，口中连续喷吐出好几道烟雾状的浅灰色气息，“一切后果，你自己承担！我们可不会替你负责！”
留着长额发的青年男人没有立刻说什么，只是向身穿黑衣的青年男人瞪眼，露出一副不服气却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来反驳的神态。覆盖在他的脸上的灰色斑块开始逐渐加深，并逐渐连成一片、融合在一起，几乎快要把他的整张面孔完全覆盖住。他扭过头，把脑袋转向连通上一层的楼梯的方向，做出一个随地吐痰的动作。只不过，从他的口中吐出来的却不是痰，而是一团接近黑色的深灰色烟雾。这团深灰色烟雾缓慢地往下降落，逐渐地与阴暗的周边环境融为一体，再缓慢地消散。
“这种情况，确实不是完全不可能出现的。”
身穿灰衣的青年男人重重地停顿一下，把说话的音量调低，却将自己的语气加重。一道更淡一些的浅灰色气息从他的口中涌出，并迅速地消散，消散得比大多数抽烟的人从口中吐出的烟圈要快得多。一道形状类似于烟圈的浅灰色环状斑块也逐渐从他的脖子表面冒出来，并逐渐向他的下巴和后脑勺的表面蔓延。
“我们的多位先祖，就曾经在他们来到这边的时候遇到过这样的情况。那个时候，这边的人拥有的力量比现在小得多，还在表面上几乎不具备直接威胁到我们的能力。但是，先祖们还是在他们与这边的人接触时遭受多次重创。有的先祖还曾经在这边受过终身无法痊愈的重伤，甚至因为在这边使用力量时遭受强烈反噬而丧命。我们都不可能保证，这种情况一定不会再次发生。”
三个青年男人同时把目光投向身穿灰衣的青年男人。三双眼睛当中同时显露出微弱的半透明光芒。
“这个目标，肯定不是一般的目标。就算他表面看上去再普通，他也有可能会反过来对我们造成威胁。”
身穿灰衣的青年男人尽可能地压低自己的声音，并放慢自己的语速，显露出一副完全不表现出任何个人情绪的样子。
“目前，我们还需要等。至少要等到我们掌握他的更多实际情况，再确认他的全部生活轨迹和他对力量的掌握程度。在那之后，我们才能对他展开行动。”
“那还要等到什么时候？等到我们把带到这边来的力量全都耗光吗？”留着长额发的青年男人仍然很不耐烦。
“你不想再等，你就自己去试！”身穿黑衣的青年男人再次露出不满的表情，“你觉得自己能耐大，你就尽管去做！我肯定不会拦着你！你要是真的能自己一个人把事做成，我们都会佩服你！绝不再多说你一个字！”
“哼！”
留着长额发的青年男人仍然没有直接反驳什么，只是从鼻腔中发出一声代表不服气的低哼。
“外面有人。”
矮小男人突然开口，抬起手掌，伸出手指，指向楼梯间的门。
“嗯？”
两个几乎快要直接争执起来的青年男人同时转过头，看向厚重的门。只在这一刻，他们同时听到从门外的走廊上传来的几道杂乱的脚步声。
身穿灰衣的青年男人当即向矮小男人摆手，示意他立刻确认门外的情况。
矮小男人轻手轻脚地走到门边，几乎把自己的大半个身躯贴到门边上，小心翼翼地把门拉开一条缝隙，将自己的一只眼睛从门缝中显露出来，把目光投向杂乱的脚步声传来的方向。他当即看到，三个衣着打扮非常相似的男人正在走廊上的一片区域之内反复踱步。其中两个相对比较年轻的男人一同在一扇紧闭的金属大门面前转圈，脸上露出有些焦急乃至焦虑的神情，像是在等待某些人或者某些消息。另外一个年龄稍大一些的男人则在一边转圈、一边低声打电话，脸色十分难看，像是已经接收到一些对自己不利的坏消息。这三个人全都没有把一丝一毫的精力投向关着门的楼梯间。他抬起手掌，向同伴们摆手，随即重新把门关紧。
“都是些什么人？”
留着长额发的青年男人抱起双臂，向仍然站在门边的矮小男人翻白眼。
矮小男人没有立刻回答什么，而是略微低下头，从口中呼出一股长长的沉重气息，像是刚刚消耗掉大部分体力一般。
“只是普通人？”留着长额发的青年男人当即追问。
矮小男人缓慢地抬起头，面向露出明显的不屑表情的同伴，稳稳地点头。
“哼！”
留着长额发的青年男人发出一声明显带有几分不满的低哼，把脑袋转向另外一侧，并向斜前方伸出一只脚，用脚尖踩住一个还没有被完全踩碎的烟头，把这个烟头完全碾压成一团又扁又零碎的粉末。
“我还是那句话，你不应该小瞧这个世界当中的普通人。”
身穿灰衣的青年男人把目光转向留着长额发的同伴，尽可能地控制住自己的语气、音量和语速。从他的脖颈表面显露出来的环状斑块像是突然活过来一般，开始沿着他的皮肤表面转动，并开始在他的下巴表面和后脑勺边缘留下颜色更浅一些的摩擦痕迹。
“这个世界的运转规则，与我们的世界是不一样的。这个世界当中的广大普通人，同样具备一定的价值。哪怕是从每一个单独的个体生命的角度来看，也是这样。”
“哪里不一样？”
留着长额发的青年男人完全听不进自己同伴的话，脸上仍然挂着同时包含不屑和不满的表情。他抬起一只手臂，连续上下挥舞手臂好几次，像是在强调自己的观点，也像是在尽可能地发泄自己的个人情绪。
“普通人，全都只能成为强者的资源，甚至只能成为强者的玩物或者养料！只要强者足够强大，哪怕是随便要普通人的命，又有什么问题？我们的世界当中许许多多的弱者，不都是这样吗？不都是只配成为我们的养料吗？”
“说的好像你自己是能够随便要别人的命的强者一样。”身穿黑衣的青年男人立刻翻白眼。
矮小男人缓慢地抬起头，把目光投向留着长额发的同伴的侧脸，脸上露出一副有些复杂的表情。如果直接用肉眼看他的面庞，几乎没有多少人能够直接在第一眼就准确地判断出他的情绪。
“你对这个世界的了解还不够，”身穿灰衣的青年男人适当地放慢语速并加重语气，尽可能地强调自己口中的每一句话，“在这个世界当中，判定一个人是不是强者的标准是多种多样的，更是和我们的世界不一样的。即使是只凭借战斗力的强大来判定强者和弱者，这个世界当中也有一部分能够拥有并操控威力强大的武器的强者。而且，这个世界当中的大多数普通人都和其他人有或多或少的关联，更有可能会和掌握强大力量的人有关联。这个世界当中的强者也是不完全一样的，不是所有的人都只把普通人当成资源或者玩物。”
“至少，我们来到这里所接触的这个国家、这座城市里面的强者就不完全都是那样。”身穿黑衣的青年男人及时地补充并露出认真的表情。
留着长额发的青年男人再次发出一声低哼，没有说什么，脸上仍然挂着带有几分不服气的表情。只不过，他没有再明显地露出不屑乃至嚣张的神态，也没有继续抱着双臂，只是笔直地站在原位。
“正因为如此，我们才不能完全按照我们在我们的世界里的做法来做事，”身穿灰衣的青年男人把语气放缓，“至少，不能随意蛮干。”
留着长额发的青年男人仍然没有动，也没有说话。他看到，另外两个同伴都在看他。但是，他仍然没有想要表态或者解释什么的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