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赠丹药,无声之意
夜色如墨,将栖霞镇外的连绵山峦浸染得只剩模糊轮廓。寒风掠过光秃的枝桠,发出呜咽般的声响,为这片本就因天魔异动而人心惶惶的土地更添几分凄冷。
沈墨藏身于一处背风的岩石裂隙深处,这里勉强能遮蔽风雪,却挡不住那从骨髓里透出的寒意与疼痛。白日里强行压制血脉反噬,又与玄天宗修士周旋,早已将他本就未愈的身体推向了极限。肩胛处的伤口在阴冷潮湿的环境下隐隐作痛,仿佛有细针在不断穿刺,而体内那股烛龙之力,虽暂时蛰伏,却像一头被囚禁的凶兽,在经脉深处不安地躁动,带来阵阵灼热与撕裂感。
他蜷缩着身体,试图保存一丝体温,嘴唇因失血和干渴而泛起白皮。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日间所见——被魔气侵蚀的田地、坍塌的屋舍、以及百姓眼中那与看待妖魔无异的恐惧目光。这一切,皆因他闯入幽冥渊而起。一种深沉的无力与自责,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住他的心,比身体的伤痛更令人窒息。
“或许……赵执事是对的。”一个微弱而消极的念头在他心中滋生,“我这身血脉,走到哪里,都只会带来灾祸。”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挣扎求生,是否本身就是一种错误。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轻微,几乎与风声融为一体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自弃。沈墨瞬间警觉,全身肌肉绷紧,黯淡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厉色。他如同受伤的野兽,本能地将自己更深地藏入阴影,屏息凝神,感知着外面的动静。
来人的气息很熟悉,清冷中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莲香,是苏婉清。
她没有直接靠近裂隙,而是在不远处停了下来。沈墨能感觉到她的目光似乎正投向自己藏身的方向,带着审视,却并无杀意。空气中弥漫开一种微妙的僵持。
片刻后,脚步声再次响起,却是渐行渐远。沈墨紧绷的心弦稍松,但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更深的孤寂。果然,她只是来确认他的踪迹,或许下一刻,带来的就是玄天宗的围剿。
然而,就在他以为对方已经离开时,一种极其细微的、物体落地的轻响传来。若非沈墨感知远超常人,几乎要错过这声音。他心中疑窦丛生,强忍着不适,极其谨慎地探出一丝神识。
就在他藏身裂隙入口旁的一块略显干净的青石下,借着微弱星光,他看到一个小巧的白玉瓷瓶静静立在那里。瓶身素雅,并无任何标记,但沈墨却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精纯温和的药力。
而在瓷瓶旁边,还有几枚用油纸仔细包好的干粮。更让沈墨心头一震的是,青石旁的泥地上,用树枝清晰地划出了一个玄天宗内用以警示危险的特定符号——那符号指向山外的某个方向,正是玄天宗巡逻队明日重点巡查的区域。
没有只言片语。
这无声的馈赠与警示,却比任何言语都更具冲击力。沈墨怔住了,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怀中那枚母亲遗留的玉佩,冰凉的触感让他混乱的思绪清晰了几分。苏婉清这是什么意思?怜悯?试探?还是……某种他不敢深想的、超越宗门立场的信任?
他挣扎着,极其缓慢地挪到裂隙边,伸手将瓷瓶和干粮取回。指尖触碰到冰凉的玉瓶时,他能感觉到其中丹药的不凡,绝非普通弟子所能拥有。拔开瓶塞,一股清雅药香顿时溢出,闻之令人精神一振,连血脉的躁动都似乎平和了一丝。
是上好的疗伤丹药,甚至可能对稳定灵力有奇效。
沈墨看着手中的丹药,心情复杂难言。他想起村落废墟中苏婉清施展的清心咒,想起她与赵执事对峙时的话语,再联想到这无声的赠予与警示。这位玄天宗的天之骄女,似乎真的与其他视他为灾星的人不同。她在用一种沉默的方式,表达着一种难以言说的立场。
这份“不同”,在这绝望的寒夜里,像是一缕微弱却坚韧的火光,虽不足以驱散全部黑暗,却真切地温暖了他几乎冰封的心。他不再犹豫,将一枚丹药吞服下去。丹药入口即化,化作一股温润的暖流,迅速蔓延向四肢百骸,滋养着干涸的经脉,缓解着伤处的剧痛。
也就在这时,他怀中的玉佩,似乎因他心绪的些微平和,再次传来一丝几不可察的温热。
然而,就在沈墨略微放松之际,一股强烈的心悸感毫无征兆地袭来!远方的幽冥渊方向,仿佛有什么极其恐怖的存在苏醒了一般,一股阴冷、暴虐、充满吞噬意味的气息如同潮水般扩散开来,即便相隔甚远,也让沈墨血脉深处产生了强烈的共鸣与……战栗!
“不好!”沈墨猛地抬头,望向幽冥渊的方向,脸色瞬间变得无比凝重。苏婉清的警示或许能帮他避开玄天宗的追捕,但这来自幽冥渊深处的危机,却是真正悬于所有人头顶的利剑。
他刚刚因那一瓶丹药而泛起的一丝暖意,瞬间被这更大的阴霾所笼罩。苏婉清的善意,如同风雨中飘摇的烛火,而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酝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