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骨文中,山与火极易淆混。火若烝烝的山,山若恭默的火。而岳1则象群山相叠,或大火丛集。"宣气𢿱,生万物。"(说文)
白方与铜狄皆颇敬山。白方以六隘为国门,太行、白陵为卫墙,据陉口筑金城十四,屡却周、晋及三家之敌。而在白方灭族后,铜狄更是举族徙至山林深处,凭燕山太行白陵的水木与险势,于汉漠边隙游栖数百年。山是白方-铜狄人的生存及安危之本,山孕河川以泽陆洲,披林木以藏鸟兽,人于其间受享、考量、生死,直至彻底被时岁抹去。“巍巍太行,以镇岁时。江水流逝,日月星动,太行举目垂首,而人间千年。”(天官新释)
于西河,人的千年足能浓为战争及征战。自屠桑蠖2以降,流血漂橹,尸兵千万,说是“山岳撼震”,倒不曾见白陵太行群山有过惊惧——纵是白陵十山雨后泥泞的疤痕,也不过是山岳们为自己添缀的一点新妆。有人说,“山只是无情地载着苍生”(原生)。
然而,山岳的本性,却是一簇簇沉静的火。它们因大地的鼓荡而滕骞,因风云的纵臾而逞怒。只是一点雨水不慎于其臂弯里轻蹭了些灰尘,就令凶猛的泥沙卷袭起草木与石砾,以报复那不知所措的水滴;任何生物若是违了它们指引的行道,它们便将自身的锋棱磨得更锐,令一切肉块化作一斑佌佌的腥红。它们同我们一样,有着足能以“生命”相称的历程与血脉,而且更是持久、绵长、旺盛且高昂。
延绵的山岳,不熄的、漠然的、盎然的石火。于地上,写就悠古的生歌。
作于戊辰庚申,于阕桐灵泉寺,白陵在后,崔巍业峨。
注释:
1,原注:岳字古即有之,为嶽之异体,亦常用。今简嶽为岳。
2,原注:“(周穆王)后征白方,灭白阴、桑蠖。得六白衣、六白水。白方有欲窃还者,谋之,事泄,获之,王以桑蠖多贼,屠之。自是荒服者不至。”(《国语·周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