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玉卿见他俩站着不动,便又训斥:“怎么还不开门?想看本公子被刺客杀死是不是?本公子若是化成了厉鬼,一定夜夜来找你们俩,让你们不得安生!”
两名守门的家仆一再挨训,不敢反驳,便磨磨唧唧、不情不愿地去开门锁。
一连串“啪嗒”声响过,八把铜锁一一打开,家仆拿了棍子,便要去挑开沉重的门闩。
“住手!”
一个威严的声音传了过来。
南宫伊听到这声音,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
——是司马括荀!
她微微转头,果然见司马括荀一身便服,身后跟着几名仆从,背负着双手走了过来。
那张儒雅和蔼的脸,此时面如寒霜;平时温和的眼神,此刻却透出令人不寒而栗的锋芒。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却让所有人都感觉到了浓重的杀机。
“没有人可以拿卿儿的命来威胁我!”司马括荀的语气冷硬凌厉,带着一股不容反驳的霸道气势。
他大手一挥,刘二的弓弩手,立刻分成三批,一批跳上树梢,一批跃上门楼,另一批严严实实地把南宫伊和司马玉卿围在了中间。
弩机上蓄势待发的箭矢,全部对准了南宫伊。
南宫伊瞧着司马括荀,冷静地发问:“你是真的不在乎你儿子的死活?还是说,他根本就不是你的亲生儿子?”
“他是我的亲生儿子,我亲眼看着夫人怀胎十月,亲眼看他出生,这点毋庸置疑!”
“都说虎毒不食子,你却为了捉一名刺客而牺牲唯一的儿子,岂非有悖常理?”
“哼,你懂什么?十年前,有人曾以卿儿的命,逼迫本官做一件事……这件事让本官彻夜难安、悔恨终生!从那以后,本官就发了重誓,再也没有任何人能够以卿儿的命威胁本官!如果有,那本官就让他和卿儿同归于尽!”
司马括荀说完,目光转向司马玉卿,眼神儿中充满慈爱:“卿儿,你不会怪爹心狠吧?”
司马玉卿摇了摇头:“不会,孩儿这条小命,十年前就该死了……多活的这十年,爹日日倍受煎熬,孩儿也坐卧难安……孩儿死不足惜,绝不能让奸人计划得逞!”
“好!不愧是我的儿子!”司马括荀又将目光投向南宫伊,“你若放开卿儿,供出来意和幕后主使,本官可以考虑饶你不死!”
南宫伊没有说话,只在心里苦思对策。
眼下的情形,堪称十面埋伏,危机重重,自己又不能大开杀戒,如何才能全身而退?
司马括荀见她不言不语,便又以言语诱惑:“你能闯进卿儿的房中,身手自是不错,若能为本官所用,平步青云指日可待,何必要为别人做杀人之刀?”
南宫伊依然没有说话,心里不停地盘算脱身之计。
若司马括荀真的下令万箭齐发,自己如何保住司马玉卿的小命?
虽然大门近在咫尺,可如果门楼上也装有那种硕大无比还能回弹的大网,自己依然无法逃脱。
这可如何是好?
司马括荀见她神态迟疑,以为她已经心有所动,便又接着诱惑:“本官高居首辅,权势滔天,在朝堂说一不二。你若不信,本官可以立个字据,保你高官厚禄,衣食无忧!”
这个老狐狸的话,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他跟司马玉卿一唱一和,一个说不要怪爹心狠,一个说早就活够了,是不是在演双簧麻痹自己?
天下哪有当父亲的,敢拿亲儿子的性命做赌注?
哪有颐指气使的官少爷,说自己活够了的?
要不要以司马玉卿的性命为赌注,赌自己能逃出罗网?
南宫伊犹豫之间,眼角的余光瞥见五步之外的墙上靠着一个崭新的大扫帚。
竹枝做的扫帚,帚把结实,帚扇膨大而细密,上面还带着些许竹叶,想必是家奴用来扫院子用的。
南宫伊的心里忽然有了万全之策。
她把抵在司马玉卿咽喉上的匕首紧了一紧,一边拖着他步步向着扫帚的方向后退,一边冲着司马括荀说:“我数到三,若你还不撤兵开门,我就先割掉他的耳朵,再削掉他的鼻子,然后再挖掉他的眼珠子……”
司马括荀阴沉着脸,冷冷地打断了南宫伊:“何须那么麻烦?刘二,射箭!”
“是!”刘二大手一挥,百驽齐发,箭如蝗虫,黑压压地飞来。
司马括荀居然真的不顾司马玉卿的安危,说放箭就放箭,这种狠毒,岂是虎狼之辈能够做到?南宫伊大为震惊。
生死之际,考验的是应变能力和反应速度。
她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思考司马括荀那有悖常理的行为,当下倏地放开司马玉卿,翻手抄起那把竹枝扫帚,随手一轮,那把竹枝扫帚就被她舞成了风车,成了天然密不透风的盾牌,把她和司马玉卿护得严严实实。
射来的箭,全都被竹枝扫帚挡下,堆在南宫伊的脚边。
司马玉卿似乎已被吓破了胆,捂着脑袋战战兢兢地缩在南宫伊的身后。
司马括荀目视着眼前这一幕,眉头渐渐拧成了疙瘩,目光中满是疑虑。
“这个刺客,居然会保护卿儿?”
他一个当爹的,要把亲生儿子和刺客一起射杀,而这个刺客,却不顾死活地护着刺杀目标的儿子,这事情简直太疯狂了!
他轻叹一声,冲着刘二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停手。
刘二立即打出“停止”的手势,刹那间驽机齐停,万籁归于寂静。
南宫伊拖起司马玉卿,嗖地跃入门道,扫把向上一挥,挑起沉重的门闩,脚尖一勾,朱漆大门便错开一条门缝。
南宫伊把司马玉卿向外一推,自己如泥鳅一般,倏地滑了出去。
刘二急忙带人追出门外,却见四周黑漆漆的一片,哪里还有南宫伊和司马玉卿的身影?
“不必追了!”司马括荀捋着胡子,神情若有所思。
“可是,公子他……”
“他福大命大,不会有事!”司马括荀说完,转身离去。
刘二站在门口,左右张望了一会儿,低声嘟囔了一句:“今夜这是什么日子?怎么个个都不像正常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