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中转站立
织造局地下库房的青石地面泛着潮湿的凉意，那凉意裹着泥土的腥气从青石缝里钻出来，贴在罗祥的裤腿上，凉得他下意识蜷了蜷膝盖。他蹲在地上，仔细拼接着一片片烛龙锦，指尖先触到锦面的细绒，接着才传来一阵温热——那热意顺着掌心生命树纹路爬满整个手背，像握住刚晒过太阳的棉花，又像有股看不见的暖流在织锦纹理间奔跑，连指缝都暖烘烘的。更令人惊奇的是，当锦片严丝合缝拼接完成时，拼接处泛起淡金色光纹，将旁边堆放的草药筐轻轻托起半寸，筐底离地面的缝隙里能看到光纹在轻轻晃动，仿佛有层无形的软垫子稳稳垫在底下。
石铮正在逐一检查库房的门锁，指腹蹭过木门上凸起的木纹，每推一下门，门轴就吱呀响一声，像老虫在暗处低吟。忽然，他掌心传来熟悉的灼痛感——这感觉和上次感知时空异常时的疼一模一样，热得发辣，顺着掌纹往胳膊肘爬。他下意识攥紧腰间佩刀，刀柄上的缠绳硌着掌心，才勉强稳住神。恰在此时，一个穿青布长衫的人凑过来，自称“江南布商”，声音甜得发腻：“这位小哥，想问问库房里的织锦怎么卖？”那客气里多了几分刻意，比寻常布商的活络劲儿透着古怪。石铮假装脚下一滑，故意撞了对方胳膊，那人袖口滑落的瞬间，石铮瞥见他腕间藏着个比指甲盖还小的印记——歪歪扭扭的“熵”字，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冷光，和玄熵清道夫身上的标记一模一样。
“这位客官，”石铮不动声色地挪步挡住库房入口，手按在刀柄上，声音沉得像青石，“库房重地，闲杂人等免进。”
现代实验室里，林栖正俯身操作新升级的时空能量萃取仪。仪器启动时，淡蓝色光纹顺着仪器边缘爬上来，先映亮她的手背，接着掌心旧伤突然传来一阵刺痛——那疼像针一样扎进肉里，顺着血管爬向胳膊，她下意识缩了缩手，手里的试剂瓶差点歪倒，连忙用另一只手扶住，指节捏得发白。眼前突然闪过罗振邦的影子：他穿着白大褂站在仪器旁，指尖点着屏幕上的锚点说：“栖儿，锚点光纹像星星，找到最亮的那个就是核心。”这闪回让她动作顿了半秒，直到试剂瓶的凉意透过指尖传来，才猛地回神。她在屏幕上标出五个锚点坐标，每个点都细心画了圈，连圈的大小都和罗振邦当年的标注习惯一模一样——不大不小，刚好把光纹圈在中间。
贾元欣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看着手机屏幕上的贸易利润到账短信，数字后面的零晃得她眼花。她指尖划过屏幕上的数字，又按灭手机，指尖还残留着屏幕的凉意，心里却沉甸甸的，像压了块湿棉花。她翻开罗振邦那本皮质封面的商业笔记本，书页已经磨损，翻到中间时，一张泛黄的便签掉了出来，上面是他熟悉的笔迹：“实验室设备要跟得上锚点强度，别省，以后用得上。”她的指尖轻轻抚过便签边缘的折痕——那折痕叠了三层，纸页都软得发脆，显然是被反复翻看的。
“陈工，”贾元欣抬头看向正在调试设备的陈明远，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把‘多维度锚点监控屏’加上，振邦当年说过，看得见的风险才好防。”陈明远点点头，手里的螺丝刀顿了顿，又继续拧着螺丝，仪器外壳上的光纹跟着闪了闪。
地下库房里，那伪装成布商的潜入者见身份暴露，突然往后退了半步，手往口袋里一摸，掏出个银灰色金属块猛地按下。下一秒，刺耳的蜂鸣声像针一样扎进耳朵，沈素心赶紧捂住耳朵，指腹能摸到耳后发烫的皮肤，连太阳穴都跟着突突跳。旁边的烛龙锦应声裂开蛛网般的纹路，裂纹里的灰白色光透着冷意，锦面硬得像晒干的树皮，轻轻一碰就掉了点细渣。沈素心蹲下来，指尖刚碰到锦面就赶紧缩回——那凉意在指尖留了好一会儿，像摸过冰碴子，还沾了些细碎的光粒，在她指间一捏就散成了烟。
石铮扑向潜入者的瞬间，掌心生命树纹路骤然发亮，亮得能看清纹路里流动的细碎光粒，像把星星揉碎在了掌心里。他拽住对方胳膊的刹那，一股熟悉的冰冷寒意顺着接触点传过来——这感觉和之前与玄熵清道夫交手时的气息如出一辙，冰得刺骨，连伤口都跟着抽痛。他反而更用力地攥紧，指节掐进对方胳膊的肉里，直到把人按在地上。潜入者挣扎时，口袋里的芯片滑了出来，石铮的掌心刚好压住芯片，纹路里的热意顺着掌心渗进芯片，芯片表面的光纹像被热水浇过的火星，瞬间暗了下去，只剩一道淡淡的印子。
现代实验室的监控室里，小雅整个人趴在桌子上，下巴抵着监控屏的边缘，目不转睛地看着织造局里的搏斗。忽然，掌心的金色环痕开始发烫，她先把环痕贴在脸颊上，烫得嘶了一声，才赶紧贴向冰凉的屏幕——屏幕的凉意瞬间漫上来，舒服得她眯起眼。屏幕里织锦的裂纹仿佛在跟着她的心跳闪烁，她无意识地把小手按在屏幕上，下一秒，淡金色的光芒从她掌心流出来，像温暖的溪水流过玻璃，顺着屏幕里织锦的纹路缓缓蔓延。她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耳边咚咚响，比平时快了好多，这感觉和上次激活控制台时一模一样，连指尖都有点发麻。
明代库房里，沈素心正盯着锦面的裂纹发呆，忽然看见淡金色光纹从裂纹里冒出来——那光纹像小虫子一样在裂纹里爬，所过之处，裂纹慢慢变浅，锦面也渐渐软了下来，不再像之前那样脆硬。她凑得更近了些，鼻尖几乎碰到锦面，能闻到烛龙锦特有的丝线香又回来了，连空气里的冷意都淡了。
罗祥弯腰拾起地上的芯片，放在掌心仔细看——芯片比指甲盖还小，表面刻着几串细小的数字。陈明远在屏幕那头接过芯片的画面，放大后突然顿住：“这数字……是小雅的生日。”他调出之前发现的实验体07编号，两个数字一模一样，连排列顺序都没差。
“他们一直在盯着小雅。”贾元欣的声音不自觉地发紧，指尖攥住了桌角的布垫，“从很久以前就开始了。”
林栖端着一杯温水走过来，递到贾元欣手里时，两人的指尖不小心碰到——贾元欣能感觉到林栖的手在微微发抖，比上次解析数据时抖得还厉害。她没有追问林栖的旧伤，只是轻声说：“振邦以前说，你是最懂锚点的人，他没说错。”
林栖接过自己的杯子，眼眶微微发红。原来贾姐一直都知道，知道她和罗振邦之间那份不一样的父女情谊，知道她不是普通的助手。
“以后实验室的事，咱们一起扛，”贾元欣凝视着屏幕上的锚点坐标，那些蓝色的光点像星星一样亮着，“不让振邦担心。”林栖点点头，喝了口温水，暖意顺着喉咙滑下去，心里的慌劲儿少了些。
织造局的地下库房终于恢复了宁静，连空气都慢了下来。烛龙锦铺满地面后，榆木的沉味混着烛龙锦特有的丝线香，在空气里慢慢散开，吸一口都觉得胸口踏实。罗祥指挥织工们搬来第一批待传送的织锦——那些织锦用蓝布裹着，解开时，锦面上的金线在光线下闪着亮，轻轻放在缓冲层上的瞬间，表面泛起淡淡的金色光晕，像给织锦披了一层薄纱，连边角都飘着微光。
石铮伸手在锦缎下方试探性地晃了晃，虽然没碰到锦面，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一股温暖的流动——那暖意像风一样绕着指尖转，连手背的凉意都被驱散了。“这样物资就不会坏了。”他轻声说道，语气里带着难得的欣慰，嘴角微微翘了翘，这是受伤以来第一次笑得这么放松。
午后的阳光透过库房的小窗斜斜照进来，在新挂起的“时空驿站”门牌上投下温暖的光斑。罗祥题写这块门牌时，拿起毛笔的姿势不自觉地顿了顿——他忽然想起罗振邦教他写自己名字的样子：“祥字的点要顿重些，才稳；振字的竖钩要拉长，像人站得直。”于是他蘸了蘸墨，先在废纸上试了试，调整好握笔的姿势，写“振”字时，特意把末尾的竖钩拉得长长的，和罗振邦笔记本上的笔迹一模一样，连顿笔的力度都分毫不差。
沈素心凑过来欣赏门牌，指尖轻轻碰了碰“振”字的笔画，说：“这字写得真稳，像罗先生写的。”罗祥下意识摸了摸腰间的素圈指环，指环传来微微的烫意，不冷不热，像灵魂里熟悉的力量在无声地说着“写得好”。
“你看，”他的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嘴唇动了动，气息落在空气里，“中转站成了，没辜负咱们的心思。”
现代实验室里，新升级的多维度锚点监控屏亮起柔和的淡蓝色微光，光晕映在贾元欣脸上，把她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投在墙上，跟着屏幕里的光纹轻轻晃。林栖的指尖轻轻划过屏幕上的锚点图标——织机形状的代表明代织造局，旁边标着个小小的“稳”字；工厂形状的标识现代城郊锚点，下面画了道横线，是她刚标上的“已加固”。当她的指尖触碰到图标时，能感受到细微的电流感，像触到冬日里的小火花，麻酥酥的，不疼，却很清楚。
陈明远在旁边专心调试设备，手里的工具时不时碰到仪器，发出轻微的叮当声。仪器运行时的嗡嗡声很平稳，不再像以前那样刺耳，反而像蜜蜂落在花丛上的轻吟，混着实验室里空调的微风，让人觉得安心。整个实验室没有了往日的紧张氛围，连空气都变得从容，每个人的动作都慢了些，却更稳了。
小雅依然安静地趴在监控屏前，掌心的环痕已经恢复了常温，像没发烫过一样。她注视着屏幕里完好如初的烛龙锦，锦面上的光纹还在轻轻闪，像在和她打招呼。她小声说道：“妈妈，爸爸的实验室，我们要保护好。”声音不大，却很清楚，落在安静的监控室里，连空气都跟着软了。
贾元欣走过来，轻柔地抚摸着女儿的头发，指尖能摸到她发间的温度。她的目光在两个时空的画面间流转——明代库房里的织锦泛着光，现代屏幕上的锚点亮着星，中转站已经稳稳立起。但她清楚地知道，玄熵的芯片还在解析，小雅的安危还悬着，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刚刚拉开序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