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碎骨（下）
勘查灯的光束在古籍馆三楼扫过，书架的阴影被拉得狭长，岩生兰的香气若有若无，像一双无形的手，攥得唐书云心口发紧。
他将《秦淮旧志》、红色菱形纸条和兰花耳钉仔细收进证物袋，指尖触到袋壁时，才发现自己的手竟在微微发颤——这几样东西，每一件都像一条细线，牵扯着旧案与新案，却又偏偏断在最关键的地方，连不成完整的脉络。
离开古籍馆时，雨势渐小，天边泛起一丝鱼肚白。唐书云驱车回到警局，将暗中找到的证物锁进私人保险柜，与那本黑色笔记本放在一起。
他没有声张，甚至没敢让技术组对耳钉和纸条做进一步检测，生怕动静太大，被局长察觉异常。
清晨的警局格外安静，只有值班队员的脚步声偶尔响起。
唐书云坐在办公桌前，重新梳理所有线索，笔尖在纸上划出道道痕迹：苏晴的日记提到“旧物”和“知情者”，可“旧物”至今下落不明，“知情者”的身份也毫无头绪；城郊废弃砖窑的脚印和安瓿瓶指向李建军假死，可监控模糊，找不到他活着的直接证据；苏婉与照片上的女人高度相似，可她眉心的印记是被遮盖还是后天处理，暂时无法查证；岩生兰只生长在城郊老矿区，可二十年前的文物盗窃案早已结案，相关人员要么离世，要么失联，根本无从查起。
更让他头疼的是，新的麻烦接踵而至。
上午，负责排查苏晴通话记录的队员匆匆来报，语气里满是困惑：“唐队，苏晴案发前一周的通话记录，有三段被人为删除了，技术组尝试恢复，却发现数据被彻底销毁，连运营商那边的备份都不见了。”
“被彻底销毁？”唐书云猛地抬头，“有没有可能是运营商的系统故障？”
“不可能。”队员摇了摇头，“技术组查过，销毁数据的手段非常专业，不是普通黑客能做到的，更像是有专业设备和权限的人干的。而且，我们还发现，苏晴的银行卡在案发当天有一笔五万元的转账记录，收款方是一个匿名账户，账户信息加密，根本查不到户主是谁。”
通话记录被删、匿名转账……唐书云的眉头拧成一团，这说明，苏晴的身边，很可能还有一个隐藏的人，这个人不仅帮她处理过某些事，或许还知道“旧物”的下落，甚至与她的死有关。
可这个人是谁？是“知情者”，还是李建军的同伙？
就在这时，技术组组长拿着一份新的检测报告走了进来，脸色比之前更差：“唐队，我们重新检测了碎尸现场的神经毒素，发现了一个更奇怪的情况——毒素里的岩生兰提取物，不是自然生长的，而是经过人工培育和提纯的，而且提纯技术非常先进，远超我们现有的水平。
另外，我们在苏晴的指甲缝里，找到了一点微量的金属碎屑，成分是罕见的钛合金，这种钛合金主要用于高端医疗器械，咱们市只有两家医院在使用，可这两家医院的记录里，没有任何医生或护士与苏晴有过交集。”
人工提纯的岩生兰、高端医疗器械用的钛合金……线索又多了两条，却也更加混乱。唐书云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忽然想起苏晴的室友说过，苏晴最近经常泡在南大古籍馆，还提到过“二十年前”的事。
他立刻起身，拨通了南大古籍馆的电话，想问问苏晴有没有借阅过与二十年前文物盗窃案或南大碎尸案相关的书籍，可电话那头的管理员却告诉他，苏晴的借阅记录里，全是关于秦淮区历史的古籍，没有一本涉及旧案，而且她每次借阅后，都会把书籍放回原位，没有留下任何标记或笔记。
“全是秦淮区历史的古籍？”唐书云愣住了，这与苏晴日记里的研究内容完全不符。难道苏晴是故意隐瞒，在古籍馆里寻找的不是旧案资料，而是其他东西？比如，与“旧物”相关的线索？
他决定再去南大古籍馆一趟，这次不再是暗中调查，而是以警方的名义，全面排查三楼第三排书架的所有书籍，看看能不能找到其他线索。抵达古籍馆后，管理员很配合地打开了三楼的门，唐书云带着两名队员，从书架最底层开始，一本本仔细翻看。
书架上的书大多是泛黄的旧书，有些甚至已经发霉，散发出淡淡的霉味。
他们翻了整整一个上午，没有找到任何与“旧物”或“知情者”相关的内容，也没有再发现类似红色菱形符号的标记。就在唐书云以为要无功而返时，一名队员突然喊道：“唐队，你看这本书！”
唐书云走过去，只见队员手里拿着一本《秦淮草木志》，书的内页有几处被人用铅笔轻轻划了线，划线的内容，全是关于岩生兰的记载，其中一段写道：“岩生兰，生于城郊老矿区岩壁，性喜阴湿，花呈菱形，可入药，然毒性极强，误食者顷刻毙命。二十年前，矿区曾有人工培育岩生兰的基地，后因矿区关闭，基地废弃，培育技术亦不知所踪。”
“人工培育岩生兰的基地？”唐书云的眼睛亮了一下，立刻让队员把这段内容拍照记录下来，“管理员，你知道二十年前矿区的这个岩生兰培育基地吗？”
管理员摇了摇头，脸上满是疑惑：“不清楚，我在这里工作了十几年，从没听说过矿区有这个基地。不过，这本书的前几任借阅者，我或许可以帮你查一下。”
管理员查了半天，终于找到了借阅记录，当看到其中一个名字时，唐书云的瞳孔骤然收缩——借阅者的名字，赫然是“苏婉”，借阅时间，正是二十年前，而且她连续借阅了这本书三个月。
苏婉！她二十年前就关注过岩生兰，还借阅过相关的古籍，这绝不是巧合。难道二十年前的岩生兰培育基地，与她有关？她当年参与了文物盗窃案，还是与南大碎尸案有牵连？
就在这时，唐书云的私人手机又震动了一下，还是那条匿名短信的号码，这次的内容只有一句话：“岩生兰基地的秘密，在老矿区的废弃实验室里，小心，那里有陷阱。”
发信人又一次出现了，这次竟然直接给出了线索。唐书云心里满是疑惑：发信人到底是谁？他为什么要帮自己？所谓的“陷阱”，又是什么？
他没有犹豫，立刻带着队员驱车前往城郊老矿区，老矿区早已废弃，到处都是破败的厂房和杂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铁锈味。根据古籍里的记载和匿名短信的提示，他们在矿区深处找到了一间隐藏在岩壁后的废弃实验室，实验室的门早已腐朽，轻轻一推就开了。
实验室里一片狼藉，地上散落着破碎的玻璃器皿和生锈的仪器，墙角的蜘蛛网布满了灰尘。队员们小心翼翼地走进实验室，开始仔细勘查。
很快，一名队员在墙角的一个铁盒子里，找到了一本泛黄的实验日志，日志的封面上，没有名字，只有一个红色的菱形符号，与黑色笔记本、纸条上的符号一模一样。
唐书云拿起实验日志，小心翼翼地翻开，里面的字迹潦草，记录的全是岩生兰的培育和提纯过程，还有一些关于神经毒素的实验数据。
日志的最后几页，有几行模糊的字迹，勉强能看清：“实验成功，毒素已达标，可用于‘计划’。苏晴已察觉异常，需尽快处理。‘旧物’藏于梧桐巷老宅的地窖，待‘计划’完成后，再销毁。”
“‘计划’？梧桐巷老宅的地窖？”唐书云的心跳猛地加快，苏晴的死，果然与这个实验室有关，而且“旧物”的下落，终于有了线索。他立刻让队员把实验日志收好，准备前往梧桐巷的老宅。
可就在这时，实验室的门突然“砰”的一声被关上，紧接着，一股刺鼻的气味从通风口飘了进来。“不好，是毒气！”唐书云立刻大喊，“大家赶紧捂住口鼻，找出口！”
队员们纷纷捂住口鼻，开始寻找出口，可实验室的门窗都被从外面锁死了，通风口也被堵住，根本无法出去。刺鼻的气味越来越浓，几名队员已经开始头晕目眩，唐书云强撑着意识，拿出手机想要求救，却发现手机没有任何信号。
他靠在墙上，看着越来越模糊的视线，心里满是不甘，他终于找到了一点关键线索，却没想到落入了凶手的陷阱。凶手到底是谁？他的“计划”又是什么？苏晴的死，李建军的假死，苏婉的隐藏身份，难道都只是这个“计划”的一部分？
就在他即将失去意识时，实验室的通风口突然被打开，一股新鲜的空气涌了进来，紧接着，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唐队，快醒醒，我救你们出去。”
唐书云艰难地睁开眼睛，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站在面前，这个身影的身高、体型，竟与之前在古籍馆里听到的脚步声主人，有几分相似。可他实在太虚弱，根本看不清对方的脸，只能隐约闻到对方身上，有一股淡淡的岩生兰香气。
“你是谁？”唐书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问道。
对方没有回答，只是快速打开了实验室的门，将几名队员扶了出去。当唐书云被扶出实验室，呼吸到新鲜空气，意识逐渐清醒时，那个身影已经消失在了矿区的杂草丛中，只留下一阵淡淡的岩生兰香气，和一个未解的谜团。
唐书云坐在地上，看着手中的实验日志，心里清楚，这一切都只是开始。凶手的“计划”还在继续，“旧物”的下落虽然有了线索，可梧桐巷的老宅里，或许还藏着更多的陷阱。
而那个神秘的帮助者，到底是敌是友，也无从得知。
他深吸一口气，站起身，目光坚定地望向远方。无论前路有多危险，无论线索有多混乱，他都必须查下去，不仅是为了苏晴，为了那些被杀害的受害者，更是为了揭开所有谜团，让真相大白于天下。
接下来，唐书云需要先派人暗中排查梧桐巷的老宅，避免打草惊蛇，同时还要想办法查清实验日志的主人，以及苏晴指甲缝里钛合金碎屑的来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