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和亲队伍终于抵达了南楚的边境城镇——雁门关。 与北漠都城的古朴厚重不同,雁门关显得格外繁华。高大的城墙由青石砌成,上面旌旗招展,守城的士兵盔甲鲜明,精神抖擞。街道上车水马龙,商铺林立,叫卖声、谈笑声不绝于耳。绸缎庄的伙计正卖力地展示着色彩艳丽的锦缎,酒楼里飘出浓郁的酒香,连空气里都弥漫着南楚特有的富庶气息。 拓跋霜坐在凤辇里,看着窗外的景象,心中五味杂陈。南楚的强盛,是她在北漠时便有所耳闻的,但亲眼见到,还是被深深震撼。北漠的都城,因常年征战与天灾,街道上多是面黄肌瘦的百姓,商铺也多是薄利多销的日常物件,何曾有过这般车水马龙、声色犬马的景象。 然而,这份震撼很快被另一种情绪取代。 当和亲队伍穿过城门,进入城镇内部时,街道两旁的南楚百姓,看到队伍中的北漠人——那些身着皮袍、腰佩弯刀的护卫,尤其是看到那顶装饰着北漠雪狼图腾的凤辇时,脸上纷纷露出了敌视的神情。 有几个半大的顽童,捡起地上的石子,朝着队伍扔过来,石子砸在凤辇的木头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们嘴里还高声喊着:“北漠蛮子!抢我们粮食的强盗!滚回去!” “就是!南楚的地盘,不欢迎杀人放火的北漠人!” 更有甚者,一位老妇人对着队伍啐了一口,眼中满是怨毒:“我儿子就是死在北漠人的刀下,你们这些刽子手,还有脸来南楚!” 北漠的护卫队成员气得脸色铁青,手按在刀柄上,就要上前理论。南楚的护送将领却勒住马缰,冷漠地拦住了他们:“不必与无知小儿和妇人计较,耽误了和亲吉时,谁也担不起责任。” 拓跋霜坐在凤辇里,听着外面的叫骂声,感受着那些如同实质般的敌视目光,只觉得一阵刺骨的屈辱与难堪。她紧紧咬着嘴唇,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渗出血丝也浑然不觉。她是北漠的嫡长公主,是奉两国皇命来和亲的和平使者,却在南楚的土地上,被当作仇敌般唾弃。 队伍在一家名为“迎客楼”的驿馆停下。驿馆的条件倒是不错,庭院雅致,房间宽敞明亮,陈设也颇为精致。但拓跋霜的心,却如同被这雁门关的秋风,吹得冰冷彻骨。 晚膳时,阿竹端来几样精致的南楚菜肴,有清蒸鲈鱼、琥珀桃仁、玉笋炒肉,香气扑鼻。拓跋霜看着那些色香味俱全的食物,却没有丝毫胃口。 “公主,多少吃一点吧,您从早上到现在都没怎么吃东西,身子要紧。”阿竹担忧地劝道,拿起筷子,想给她夹一块鱼肉。 拓跋霜摇了摇头,握住阿竹的手,轻声道:“我不饿。”她看向窗外,夜色渐浓,驿馆的灯笼亮起,映得庭院里的花木影影绰绰。“阿竹,你说,我们来南楚,到底是对是错?” 阿竹愣了愣,随即坚定地说道:“公主,您是为了北漠的百姓,为了两国的和平,自然是对的。那些人不了解您,也不了解北漠的难处,才会这般无礼。” 拓跋霜苦笑一声,目光悠远:“难处?南楚百姓只记得北漠铁骑的劫掠,却忘了北漠也曾饱受战火之苦。他们只看到南楚的繁华,却看不到北漠的贫瘠与寒冷。”她顿了顿,眼神重新变得坚定,“罢了,既来之,则安之。我是北漠的公主,不能让他们看轻了去。从明日起,我要像在北漠一样,按时作息,读书练字,不能失了北漠的气度。” 阿竹看着重新振作起来的公主,眼眶一热,用力点了点头:“嗯!阿竹陪着您!” 那一晚,拓跋霜睡得并不安稳。她梦见了北漠的雪原,梦见了母亲的笑容,也梦见了南楚百姓敌视的目光。醒来时,枕巾已经湿了一片。她知道,从踏入雁门关的那一刻起,她的和亲之路,才真正开始了荆棘丛生的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