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一个小黄门走了进来,禀道:“启禀皇上,锦衣卫指挥使宋忠求见。”
朱元璋道:“让他进来。”
朱允炆道:“皇爷爷,那孙儿先行告退了。”
途经殿门时,朱允炆尽管与宋忠客客气气的见了礼,然而心中却道:
孔子有言,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等到我继承大统后,绝不再用这见不得人的锦衣卫。
须臾过后,宋忠便步入殿中,行礼过后,道:
“启禀皇上,北平的那件案子,已有些眉目了。”
朱元璋问道:“是何人做下的?”
宋忠道:“北平妙颜坊的老板宋力楠最为可疑,然而此人不但是都督佥事宋晟的弟弟,而且还与高阳郡王交往过密。
因此微臣不敢擅专,特来请示陛下。”
朱元璋沉吟道:“高阳郡王?看来燕王也脱不了嫌疑啊……”
思量了片刻后,朱元璋冷冷道:“此案只要不涉及到皇室宗亲,你尽管随意处置,务必寻到真凶。
朕倒要看看,谁有天大的胆子,竟敢擅杀朕的锦衣卫!”
北平宋府书房内,坐在官帽椅上的宋力楠,面色阴沉似水。
他的宝贝儿子宋青云,则眼睛滴溜乱转,心怀鬼胎地站在书案前。
宋力楠语声冰冷的问道:“前日你那么晚才回来,去哪了?”
宋青云强笑道:“和丘松,就是丘千户的儿子饮酒作对,以文会友去了,您老人家是知道的啊。”
宋力楠哦了一声,冷笑道:
“不知宋大少爷所吟诵的,是不是朝曦迎客艳重冈,晚雨留人入醉乡这样的艳词,又是否躺在小怜香的床榻之上会友去了呢?”
宋青云大惊,脱口而出道:
“爹怎会知晓的这般清楚?莫非您前日也去了春香阁?”
怒不可遏的宋力楠,顺手抄起书案上的砚台,想了想又放下,换了枝狼毫大笔丢在了儿子脸上,骂道:
“你这个丢人现眼的东西,老子怎会去那种地方!
要不是春香阁的龟公,方才将你前天遗落在那儿的生员凭证送回府上,我到现在都还被你蒙在鼓里!”
宋青云抹了抹脸,只见手上都是黑漆漆的墨汁,心下也有些恼了,便不服气的说道:
“您老人家这几年接连娶了四五个妾室,确是不必再去那样的烟花之地寻欢了。”
宋力楠怒极,霍地站起身来,戟指喝道:“看我今日不打死你这个……”
可他的话还未说完,管家宋权便疾步走了进来,面色慌张的说道:
“老爷,大事不好了。”
宋力楠知道,自己这个管家素来行事稳重,绝不是个遇到些许麻烦便会惊慌失措之人。
因此心中立即泛起了一丝不好的预感,问道:“出了何事?”
宋权定了定心神,这才说道:
“府外来了二十几个锦衣卫,为首的是个百户,说是要请老爷到锦衣卫衙门问话。”
宋青云正是有气没处撒,怒道:
“一个小小的百户,竟敢公然来咱们宋府撒野,看我不去打发了他。”
说着便撸胳膊挽袖子,准备出去大干一场。
宋权连忙将其拦住,劝道:
“少爷息怒,人家可是带着锦衣卫指挥使的驾帖来的,而且还是八百里加急。”
锦衣卫在逮捕犯人前,指挥使会发出驾帖,相当于逮捕令。
宋力楠皱眉道:“驾帖?自洪武二十六年,天子下令关闭锦衣卫诏狱后,我就再没听说过锦衣卫给谁发过驾帖,更何况还是八百里加急。”
宋权试探着问道:“小人以为,锦衣卫出动了这么大的阵仗,恐怕事情绝不简单。
老爷前几日,有没有为燕王府做过什么事?”
宋力楠心中一动,沉吟道:“那日我倒是奉高阳郡王之命去过大兴县,但却未能完成他所交待的事情。
故而只是采买了些皂荚和西瓜,晚些时候便回来了。”
宋青云忍不住问道:“高阳郡王让爹做什么事?”
宋力楠斥道:“这不是你该问的!”
随即转头吩咐道:“宋权,我和那些锦衣卫走一趟,你去将此间的事情禀告给高阳郡王,让他早做应对。”
宋权道:“锦衣卫已将府中各门封锁,严禁出入。
不过依小人之见,既然老爷没有犯事,锦衣卫也不能拿您怎样,毕竟就算看在大爷的面上……”
这时,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将其打断:
“指挥使大人交待,无论何人,一律严加查办,更何况,我已看在宋佥事的面上等了这许久。”
宋力楠赶忙定了定心神,笑着走上前去,拱手道:
“小人宋力楠,不知大人如何称呼?”
来人亮了亮腰牌,道:“锦衣卫纪纲,奉命前来缉拿疑犯。”
说完伸手指了指宋青云,道:
“就是令公子所说的那个小小百户。”
宋力楠惊道:“大人都听到了?那方才……”
纪纲笑道:“不错,宋老板方才说自己奉高阳郡王之命,前往大兴县时,我恰好也听到了。”
宋力楠倒吸了一口凉气,不禁接连倒退了两步。
宋青云赶忙扶住父亲,急道:“你怎可躲在门外偷听!”
纪纲淡淡道:“本官只是先行潜进来,以防疑犯逃窜而已,怎说的上是偷听?
再者说来,宋大少爷怕是还不知道,此番弟兄们还会查抄贵府。”
说完走入房中,拉起一把椅子坐下,笑着问道:
“宋老板是打算在这说,还是想随本官回锦衣卫衙门聊?”
见宋青云还要再言,宋力楠赶忙伸手制止住了愚蠢的儿子,问道:
“大人想知道什么,小人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纪纲点了点头,道:“好,宋老板爽快,那我也不拐弯抹角。
我且问你,四日前,高阳郡王命你去大兴县做何事?”
此言一出,书房中瞬间变得鸦雀无声,就连宋青云也不禁屏住了呼吸,疑惑地看向了自己的父亲。
片刻过后,宋力楠面色尴尬的笑了笑,道:
“高阳郡王命小人去大兴县还能有何事,自然是为了给他找银子。”
纪纲却丝毫不为所动,只是死死地盯着对方的眼睛,冷冷道:
“宋老板不妨再想想,当日你去大兴,到底是为了找银子,还是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