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暗观察，心思渐明
玄天宗临时驻地内的争论虽因宗主清虚真人的命令而暂时平息，但潜流并未消散。赵执事阴沉的目光时常落在苏婉清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不信任。苏婉清表面依旧清冷自持，执行着师门分派的巡查任务，内心却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涟漪阵阵。
她负责的区域，恰好包括栖霞镇外围靠近山林的一带。每日例行的巡查，对她而言，已不再仅仅是搜寻魔物踪迹或监察异常灵力波动。她的目光总会不自觉地投向那片幽深的山林，那个少年最后消失的方向。赵师叔的严厉斥责与沈墨昏迷前那双痛苦却清澈的眼睛，在她脑海中反复交织。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赵师叔的话语如同沉重的枷锁。但苏婉清回想起的，却是沈墨在村落废墟中背负伤员时沉默而坚定的背影，是他面对妖狼时本能般挡在妇孺身前的举动，更是他力量失控边缘看向自己时，那一闪而过的、近乎求救般的脆弱。
“他真的……只是伪装吗？”这个疑问一旦生出，便如藤蔓般缠绕心头。理性告诉她，赵师叔的担忧不无道理，身负如此诡异强大的力量，又恰逢天魔异动，谨慎乃至怀疑是必要的。但某种更深层的直觉，或者说，是那日清心咒与沈墨血脉产生微妙共鸣时感受到的一丝纯粹挣扎，让她无法轻易将沈墨与“邪魔”划上等号。
这一日，夕阳西沉，将天际染成一片凄艳的橘红。苏婉清完成对一处溪谷的探查，正准备返回驻地。就在她转身之际，眼角余光似乎捕捉到远处山林边缘，一棵古松的阴影下，有衣角一闪而逝。那颜色……与她记忆中沈墨所穿衣衫的灰暗色调极为相似。
她的心猛地一跳。是错觉？还是……他并未远遁，反而一直徘徊在附近？
没有立刻发出信号，也没有贸然追击。苏婉清深吸一口气，压下瞬间加速的心跳，身形悄然隐入一旁的乱石之后，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她如同林间最谨慎的灵鹿，借助地形掩护，悄无声息地向那个方向靠近。
距离逐渐拉近。透过稀疏的灌木枝叶，她看到了那个身影。
正是沈墨。
他靠坐在古松粗壮的根部，微微仰头望着逐渐暗淡的天空，侧脸在暮色中显得格外苍白和疲惫。他肩胛处的伤口似乎简单处理过，但依旧有隐隐的血迹渗出，染红了粗糙包扎的布条。他的眼神不再有对敌时的凌厉或失控时的狂乱，而是盛满了浓得化不开的迷茫与孤独，还有一种深深的倦怠。
苏婉清屏住呼吸，静静观察。她看到沈墨从怀中取出那枚母亲遗留的玉佩，握在掌心，指尖轻轻摩挲着上面的纹路，眼神复杂难明。随后，他又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仿佛在审视那蕴藏着毁天灭地力量、却也带给他无尽痛苦的源头。
没有察觉到任何恶意或阴谋的气息。此刻的沈墨，更像是一头受伤后独自舔舐伤口的幼兽，在无人可见的角落，展露着内心的脆弱与彷徨。
就在这时，沈墨似乎感应到了什么，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他没有立刻警惕地四处张望，而是缓缓低下头，将玉佩重新塞回怀中，目光却若有似无地扫过苏婉清藏身的方向。
苏婉清心中一紧。被发现了？以他的敏锐，这并非不可能。但他并没有做出任何过激反应，没有立刻逃离，也没有展现出攻击性。他只是维持着原来的姿势，仿佛那一眼只是无意间的扫视。
一种奇异的默契在无声中建立。苏婉清知道，沈墨很可能已经察觉了她的存在。而沈墨也明白，追踪而来的是她，并且，她似乎……没有立刻动手的意图。
暮色渐浓，林间的光线变得昏暗。沈墨终于动了，他扶着树干，有些艰难地站起身，脚步略显虚浮地向山林更深处走去。他没有回头，但步伐并不快，仿佛在等待着什么，或者说，是在确认着什么。
苏婉清站在原地，没有继续跟上去。她看着那个孤独的背影消失在越来越浓的暮色与树影之中，心中五味杂陈。这次短暂的、无声的观察，没有言语交流，没有剑拔弩张，却比任何激烈的对峙都更深刻地冲击着她的内心。
她看到的不是一个穷凶极恶的灾星，而是一个被命运诅咒、在力量与自我之间痛苦挣扎的少年。赵师叔所坚信的“其心必异”，在此刻显得如此苍白和武断。
“或许……真的有什么，是我们所不知道的。”苏婉清望着沈墨消失的方向，低声自语。夜空中的第一颗星悄然亮起，清冷的光辉洒在她清丽的面容上，映照出一双充满了思索与决断的眼眸。一个念头在她心中渐渐清晰：她需要更接近真相，而不是仅仅听从某种固有的判断。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