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御案上的笔架被震得跳起,滚落在地。
满朝文武,噤若寒蝉。
守将殉城,守军全灭。
这意味着,南三郡已经彻底失控,变成了一座真正的死亡之城。
恐慌像瘟疫本身一样,在金銮殿上迅速蔓延。
有胆小的官员甚至已经开始发抖。
生怕那来自南方的死亡气息会顺着空气飘进这固若金汤的皇城。
“公主,当务之急,是立刻派遣大军,将南三郡彻底封死!一只鸟都不能飞出来!”兵部尚书颤声提议。
“没错!必要之时,只能……只能行非常之事,以保全大晏其他地方的安宁!”
一个御史附和道,他口中的“非常之事”,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那就是焚城。
何其残忍,又是何其冷酷。
萧雪霁的目光缓缓扫过殿下那一张张惊惶失措的脸。
这些平日里高谈阔论、忧国忧民的股肱之臣。
在真正的灾难面前,首先想到的,却是牺牲与舍弃。
她的心一点点冷了下去,她站起身,一步步走下御阶。
高高的冠冕,繁复的朝服,让她看起来像一尊没有感情的神像。
可她的声音,却带着令人心碎的温度。
“在你们眼中,南三郡的三十万百姓,就只是一个可以被舍弃的数字吗?”
“他们不是冰冷的数字,他们是活生生的人,是当今皇上的子民。”
“我身为大晏长公主,若连自己的子民都护不住,还有何面目面对皇上?”
她的话语不重,却像一记记耳光,扇在每一个主张放弃的臣子脸上。
“我意已决。”
她没有再给任何人劝阻的机会。
“即刻启程。”
说完,她转身便走,衣袂带起的风,决绝而凛冽。
谢烬一言不发,紧随其后,他的行动,已经表明了他的立场。
顾清辞与阿尔丹也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留下满朝文武,面面相觑,羞愧难当。
前往南方的路,是一条通往地狱的路,越是靠近疫区,景象便越是凄凉。
官道上空无一人,曾经繁华的村镇,如今大门紧闭,死气沉沉。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草药和尸体腐烂混合的味道。
他们在一座小镇外停下,镇口用栅栏封死,上面挂着一个木牌,用血写着两个字:勿入。
谢烬派出的探子回报,镇里已经没有活人了。
萧雪霁掀开车帘,看着那座死寂的小镇,沉默了许久。
终于,他们抵达了南三郡的首府:云州城。
高大的城墙依旧矗立,城门却紧紧关闭。
城墙上,稀稀拉拉地站着几个面黄肌瘦的士兵,眼神麻木,如同行尸走肉。
看到他们的大军到来,那些士兵眼中非但没有喜悦,反而充满了恐惧和敌意。
“不准开门,朝廷是来杀我们的!”
“我们没救了!别进来!别进来害我们!”
绝望已经将这些人逼到了疯狂的边缘。
谢烬没有废话,直接下令:“破城。”
沉重的撞木一次又一次地撞击着城门,也撞击着城内百姓最后一道心理防线。
城门被撞开的瞬间,一股浓郁到令人作呕的恶臭扑面而来。
城内的景象,比他们想象的还要惨烈。
街上随处可见倒毙的尸体,无人收敛,已经开始腐烂。
房屋里不时传来压抑的哭声和呻吟声,整个云州城,就是一座巨大的人间炼狱。
随行的太医们看到这番景象,腿都软了。
萧雪霁的脸色白得像纸,但她的眼神却异常坚定。
“传令下去,全军佩戴浸过药草的口罩。”
“分设隔离区、治疗区、净水区。”
“将所有尸体集中火化,所有街道用石灰消毒。”
她一道道命令有条不紊地发布下去,慌乱的众人仿佛找到了主心骨,立刻开始行动起来。
谢烬负责以雷霆手段维持秩序,将城中所有资源统一调配。
顾清辞则一头扎进了临时搭建的药房,开始研究病人的症状。
萧雪霁没有待在最安全的中军大帐。
她戴上厚厚的口罩,在所有人的惊呼声中。
亲自走进了那个人满为患,充满了死亡气息的隔离区。
隔离区里,挤满了奄奄一息的病患。
他们躺在草席上,身上布满黑色的斑点,痛苦地呻吟着。
看到有人进来,他们的眼神充满了麻木。
当他们看清来人身上那明黄色的衣角时,麻木的眼神里出现了一丝波动。
萧雪霁走到一个年轻母亲的身边,她的怀里还抱着一个同样在发烧的婴儿。
那位母亲已经说不出话,只是用一双哀求的眼睛看着她。
萧雪霁蹲下身,不顾那母亲身上的污秽,轻轻握住了她冰冷的手。
“别怕,我来了。”她的声音透过口罩,有些发闷。
“我们不会放弃你们任何一个人。”
那位母亲的眼中,缓缓流下了两行浑浊的泪水。
萧雪霁的到来,像是一剂强心针,让这座绝望的死城,重新燃起了一丝微弱的希望。
然而,疫情的凶猛,远超所有人的预料。
病人一个接一个地死去,连日夜不休的顾清辞也出现了症状。
他高烧不退,身上开始出现黑色的斑点。
在陷入昏迷前,他抓着萧雪霁的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道。
“公主……此疫……与古籍中记载的一种……名为黑死的恶疾……极为相似……无药可解……”
“顾清辞!”
萧雪霁看着倒在自己怀中,人事不省的挚友,一颗心沉入了无底的深渊。
就在这时,一名太医连滚爬爬地跑了进来,声音里带着哭腔。
“公主!不好了!摄政王他……他也染上疫病,倒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