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将地底湖上方照得一片通明。
两名陆战队浮出水面,其中一人报告:“发现一条三米长的水下通道,通往洞窟。恶魔少年就在洞窟顶部的空腔里。一名队员中枪,漂了进洞窟。”
一旁的汉姆通讯说:“四颗毒瘤和一个人质。外围人员,准备十根五米长竹竿,带上爆震弹和麻醉弹,送到地底湖。”
——
地底湖下方的洞窟内。
我们逼退了进攻,对方暂时没有新行动。等了一会,我贴着墙壁,缓缓潜游过去,伸手将陆战队遗体拉到门侧。
解下他腰间的装备:一把水下箭形弹枪、一个备用弹夹、氧气瓶和护目镜,全部递给赤里,他靠墙穿戴。
接着,解下遗体上的水下照明灯和摄像机,转身递给素。
“把他的潜水服脱下来给帕温,他需要。”素低声说了句,随后将摄像机放在门梁上,拉长镜头,伸进下方隧道。洞窟顶部,只剩摄像机屏幕发出的微光,映在神佛雕像诡谲的面容上,气氛暗森。
没多久,我脱下潜水服,递给伤重的帕温。
接着,我将陆战队遗体推出洞窟。
一段短暂的安宁后,浑浊的水底突然爆开一团光,一阵沉闷的震动接踵而至。整座神庙随之一颤,水位瞬间上涨一点,又退了回去。
“震荡手雷!不要下水!”赤里急促警告。
紧接着,水面冒起一连串裹着白烟的气泡。我们戴上防毒面具。曼朱没有,只能用围巾捂住口鼻。
这时,又一颗爆震弹,被竹竿从水下斜顶出水面——刺眼的闪光伴随着巨震炸开,我的头刚好贴着墙壁,被震了一下。
眼前一片模糊,诡谲的神佛浮雕,仿佛在眩晕中扭曲、嘲笑。耳边持续的嗡鸣,夹杂着无数孩童吟颂诡异的宗教经文,一点点剥离我的理智。
赤里一手抓住墙上浮雕,另一只手探出去还击。素拉住跌落的曼朱,帕温……
我坠落水中。他们的手在拉我,又一股爆震传来,冲击波重重撞在我身上,一大口气泡猛的从口中吐出。
——
通往神庙顶层瑙陀神像的挂壁道路上,本就欲坠的乱石堆,在多次震荡中发出松动的嘎吱声,碎石和灰尘簌簌落进水中。
汉姆通讯大喊:“停止,洞穴会塌。”但,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此时,水下又传来爆震弹的颤动,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石堆在一瞬间彻底崩解,无数岩石隆隆砸落。围在湖边的陆战队员四散奔逃,仓惶中带翻了折叠椅、踢倒了探照灯、撞倒了成排氧气瓶……
地底湖中,落石无情砸在陆战队潜水员身上。
还有一块巨石翻滚着砸向湖底的神庙入口——原本倒塌的岩石,虽然杂乱,却能抵御巨大的水压。然而被这重重一砸,整个结构轰然崩溃。
此时,旦旦村老巫师的大宅里,一股泥浆混合着水流猛的从地缝中激射而出。
庞大的神庙群容纳着十多万吨湖水,在八十米深的湖底下累积着超强水压。找到排泄口的刹那——缺口在极短时间内急剧扩大,堵塞被狂暴的水流瞬间冲出,数千年被掩埋的瑙陀神庙入口,再次重见天日。
岩石一体雕琢而成的五米宽大门,喷射巨大水柱,裹挟着沿途的一切——装有老巫师咖喱的铁桶、早已变味的村民遗体、金光闪烁的文物、连根拔起的树木、房屋、岩石……统统劲射冲飞。
深埋几千年的朝圣之路,在这一天再现人间。
——
洞窟里的水位急速下降,我感到强烈眩晕,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模糊中,赤里抓住我的衣领,素也过来帮忙。我能感觉到,他们的状态也非常糟糕,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勉强和乏力。
突然,赤里从攀附的门梁上跌落水中。湍急的退流像一只无形的手,瞬间卷住他,巨大的拉力将素也一齐拖下水。
我们失去了所有依靠,只能被这股汹涌的水流裹挟着,身不由己被冲走……
——
汉姆跑到湖边时,水位已下降数十米。探照灯光下,雄伟的洞窟神庙彻底显露,水涡中不时有金器文物翻转,折射出诱人光芒。
他伸手按下,身旁陆战队员举起的枪口,说:“有人质。”
陆战队员陆续奔向洞口,一些原本坚守岗位的队员也忍不住冲出去,最终连队长们也跟着跑了去——捡文物。
汉姆望向三十多米下,开凿的绝壁小道,莎米塔搀扶着帕温和曼朱走出。他沉声喊:“放下武器,投降吧。”
帕温闻声抬头,没有说话,接着纵身从壁道跃入水中。莎米塔和曼朱想跟着跳,又不敢,在那里不知所措,来回张望。
汉姆看着漩涡中挣扎的四人,大喊:“你们逃不掉的。”
通讯传来的,只有陆战队员捡文物的激动欢呼。他刚想说出口的逮捕命令,随着叹气,一抹而去。
不久,恶魔少年四人被涡流卷走,消失。
陆战队员捡完文物后,收拾残局。七名队员遇难,一名牺牲。
一名队长将一包金器文物递给汉姆,提议:“平分?”
汉姆接过,沉默片刻后回应:“把大件的上报,这里是别人的国家。”队长会意一笑,转身离去。
A2帐篷内,
汉姆将一杯热饮推到莎米塔面前,问:“你安全了,不用怕。告诉我恶魔少年对你做过什么?比如被性侵、虐待?”
“没有啊。”莎米塔淡定回应,随后身体倾前,语气坚定,纠正:“他是邪神,不是恶魔少年。”
汉姆额头微蹙,接着问:“那他为什么要屠杀村民?”
莎米塔摇了摇头,答:“人不是他杀的。是赤里和帕温为了保护我,才开枪还击。”
汉姆追问:“村民的目标是……邪神,为什么连你也要杀?”
莎米塔慢慢解释,“老巫师坐进咖喱桶里,赐食,我喝的时候,他打翻我手里的盘子。老巫师很生气,站起来喊着要把我们献祭……然后村民就拿着枪和刀追我们了。”
旁边记录的队长、扛着摄像机的队员——帐篷里所有陆战队员都愣住了。
A1帐篷内,
汉姆拉过一把椅子,在曼朱的病床旁坐下,语气放缓,说:“你臀部的伤,非常抱歉,会给你相应的补偿。告诉我,你是做什么的?”
曼朱答:“我是老巫师的养女。”
汉姆一时语塞,停顿片刻才继续问:“老巫师……已经死了,还被神庙排出的水卷走了……节哀顺变。”
曼朱反问:“真的死了吗?你看到他死了吗?”
汉姆脑中无法梳理线索,答:“没有亲眼见到,但不可能还活着。是恶魔少年强迫你和莎米塔,背一袋价值一百七十万的赃款、三袋进口食物和一袋衣服的吗?”
曼朱回应:“那一百七十万是老巫师的钱,大家分担行李,一人背一些啊。”
汉姆接着问:“你是自愿跟着他们走的?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是怎么样的?”
曼朱的视线微微下垂,慢慢解答:“老巫师献祭了我的父母,收养我。几天前,他要和我结合,举行赐食仪式……是我求邪神大人带我离开的。”
“那笔钱会还你的。”汉姆揉了揉额头,让身旁队长继续。
他走到瑙陀神庙大门旁,驻足眺望,阳光刺穿弥漫的暗粉色毒雾,投下变幻的诡谲光影,远古的朝圣之路蜿蜒向前,沿途无数凝结的水珠,折射出细碎的菱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