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孤狼蛰伏养锐爪 西域绸缪固金汤
漠北的夏日常被暴雨裹挟，浑浊的雨水裹挟着草原的泥沙，凶狠地冲刷着单于庭的穹庐，将帐外那面象征匈奴威严的狼头旗帜淋得湿透，耷拉在旗杆上，如同一只垂头丧气、獠牙尽褪的野兽。冒顿端坐于帐内的狼皮王座上，指尖反复摩挲着一枚青铜虎符，符上雕刻的饕餮纹路已被他常年的触碰磨得光滑发亮，泛着冷润的光泽。帐内静得可怕，只有雨水敲打毛毡的“噼啪”声响，以及左骨都侯压低了嗓音汇报的声音，如同鬼魅低语。
左骨都侯躬身侍立，脸上堆着几分谄媚的笑意，眼角的皱纹里似乎都藏着小心翼翼。他身后站着一名身材魁梧的少年，约莫十七八岁年纪，身形已如成年勇士般挺拔，正是“狼牙军”的新锐将领挛鞮骨都侯。少年脸上还带着未脱的稚气，眉眼间却透着与年龄不符的狠厉，眼神如饿狼般凶狠，死死盯着帐内的青铜虎符，仿佛那是猎物的咽喉。
“单于，第一批从西域换来的粮食已入库，足足有十万石，足够支撑部落过冬。”左骨都侯顿了顿，偷瞄了一眼冒顿的神色，继续道，“‘狼牙军’的训练已见成效，新招募的勇士们个个悍勇，尤其是那批从丁零部落挑选的少年，骑射技艺已不输老牌骑兵，近战更是悍不畏死。”
冒顿缓缓抬眼，目光如鹰隼般落在挛鞮骨都侯身上，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冷笑：“骨都侯，本单于听说你在昨日的训练中，一箭射穿了三头绑在一起的羊？”
挛鞮骨都侯闻言，立刻单膝跪地，胸膛挺直，声音洪亮如钟，带着少年人特有的锐气：“回单于，正是！属下定不负单于所托，早日练好‘狼牙军’，踏平西域，生擒苏秦，将他的头颅献给单于当酒器！”
“好！”冒顿猛地拍案而起，将手中的青铜虎符掷向少年，虎符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带着破空之声。“即日起，你便是‘狼牙军’主帅，率三万铁骑进驻漠南边境，继续虚张声势，每日操练呐喊，务必让苏秦以为我军随时准备南下。记住，切勿主动出击，只需迷惑他，为我们积蓄力量争取时间！”
“属下遵命！”挛鞮骨都侯双手稳稳接住虎符，入手冰凉的触感让他浑身热血沸腾，眼中闪过一丝狂喜，重重叩首后，躬身退下，脚步轻快中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
左骨都侯看着少年离去的背影，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低声道：“单于，挛鞮骨都侯年纪尚轻，行事未免鲁莽，让他统领‘狼牙军’这柄利刃，是否太过冒险？”
冒顿冷哼一声，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年轻才好，有冲劲，不易被苏秦那老狐狸识破计谋。他的鲁莽，在苏秦眼中便是年少轻狂，正好能麻痹对方。待时机成熟，这柄未经世事的尖刀，便会狠狠刺入西域的心脏！”他大步走到帐外，冰冷的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与披风，却浇不灭他眼中熊熊燃烧的野心。“另外，传我令，秘密联络草原上的大萨满，用千头牛羊祭祀天地，举办祭天仪式，鼓舞部落士气。同时，派遣百名细作，乔装成西域商人、牧民，潜入西域各国，务必打探到联军的防务部署，尤其是墨家新式军械的制造秘密！”
“属下遵命！”左骨都侯躬身应诺，心中却暗自叹息，这场豪赌，不知匈奴能否赢到最后。
与此同时，西域的员渠城正值盛夏，烈日如同燃烧的火球，炙烤着大地，空气闷热得让人喘不过气，却挡不住城内一派忙碌的景象。苏秦身着一袭浅色儒衫，站在城楼上，身旁陪着墨家弟子墨渊。墨渊身着青色短打，腰间挂着墨斗与矩尺，脸上带着几分书卷气，手中拿着一卷图纸，正详细讲解着新式连弩的改进之处。两人俯瞰着城下的练兵场，场上尘土飞扬，士兵们的呐喊声此起彼伏，响彻云霄。
“苏先生，经过我们墨家弟子的改良，这新式连弩的射程已提升至一百二十丈，较之前足足远了二十丈，且装填速度加快了三成，一名士兵经过训练，可同时操控两架连弩交替发射，威力倍增。”墨渊指着图纸上的机括结构，眼中满是自豪。
苏秦点了点头，眼中满是赞许：“墨渊先生辛苦了！墨家的巧思智慧，真是我西域之福。只是，匈奴细作定然会想方设法打探军械秘密，我们必须加强防备，尤其是军械库的守卫，万万不可掉以轻心。”
“先生放心！”墨渊笑道，“我们早已在军械库周围设置了墨家机关，入口处布有‘踏弩阵’，一旦有外人闯入，脚下便会触发弩箭；库房内还有‘悬石机关’，若强行破门，头顶的巨石便会轰然落下，插翅难飞。另外，我们还将连弩的核心部件分开制造，机括由墨家弟子负责，弩身交由本地工匠打造，弓弦则由专门的织户制作，就算细作打探到部分消息，也无法造出完整的连弩。”
正说着，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城下传来。庞涓一身戎装，铠甲在烈日下闪着寒光，铠甲缝隙中还沾着些许尘土，额头上布满了汗珠，顺着脸颊滑落，浸湿了衣领。他手持一封密信，翻身下马，快步登上城楼，神色凝重地走到苏秦面前：“苏先生，漠南传来紧急消息，匈奴‘狼牙军’换了主帅，名叫挛鞮骨都侯，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将领。他每日率领骑兵在边境线上操练，声势浩大，还时常派小股骑兵越过边境，故意将战马赶到我们的牧场吃草，挑衅意味十足。”
苏秦接过密信，展开细看，眉头微微皱起：“少年主帅？冒顿这是故意为之，想让我们放松警惕，以为他无人可用，只能派毛头小子领兵。传令下去，让索卢参将军密切监视‘狼牙军’动向，严令各部坚守阵地，切勿被其表象迷惑，若其敢越界挑衅，便予以痛击，让他们知道我们的厉害！”
“遵令！”庞涓躬身应诺，转身离去，马蹄声再次急促地远去。
接下来的数月，西域联军与匈奴“狼牙军”在边境线上形成了对峙之势。挛鞮骨都侯每日率领骑兵在边境线上驰骋，骑兵们挥舞着弯刀，高声呐喊，声音震得草原上的飞鸟四散而逃。他们甚至故意将数百匹战马赶到联军的牧场，肆意啃食牧草，留下满地粪便。索卢参按照苏秦的命令，始终坚守阵地，只派少量骑兵手持长鞭驱赶，不与匈奴主力交战。双方虽时有摩擦，却始终未爆发大规模冲突，边境线上的气氛，如同紧绷的弓弦，随时可能断裂。
与此同时，西域的发展也步入了正轨。中原派遣的百名工匠与农技人员抵达西域后，立刻投入到紧张的生产中。工匠们在疏勒开设工坊，指导西域各国工匠打造曲辕犁、水车等农具，同时改进灌溉系统，将焉耆河的水引入干旱的农田；农技人员则深入田间地头，推广中原的种植技术，教百姓们种植水稻、小麦等作物，还带来了新的蔬菜品种。焉耆河畔，大片的稻田长势喜人，金黄的稻穗沉甸甸地垂着，随风摇曳，预示着丰收的到来；疏勒的工坊内，工匠们日夜赶造，一批批新式连弩与投石机被运往各个军堡，成为守护西域的坚盾。
乌孙与月氏的联盟也日益稳固。猎骄靡身着乌孙锦袍，袍上绣着展翅的雄鹰，腰间挂着镶嵌宝石的弯刀，时常与蓝伏尼一同在草原上举行联合军演。猎骄靡率领的乌孙骑兵擅长骑射，箭矢精准，往往能在疾驰的战马上射中百米外的靶心；蓝伏尼率领的月氏骑兵则擅长近战，弯刀挥舞，所向披靡。两军协同作战，时而分兵包抄，时而正面冲锋，演练场上尘土飞扬，喊杀声震天，尽显联军的强悍战力。
呼揭的呼衍将军身材高大，面容黝黑，带着几分草原人的粗犷。他率领两万士兵驻守在盐泽以西，下令在边境线上挖掘了数条深丈余的沟壑，沟内布满了尖锐的铁刺，铁刺上淬了毒，闪着幽绿的光芒；沟旁每隔百丈便设置一座瞭望塔，塔上的士兵手持墨家打造的望远筒，密切监视着远方的动向，一旦发现匈奴踪迹，便可立刻点燃烽火，传递警报。同时，他们还与西域各国的商队建立了联系，商队首领们拿着联军发放的令牌，在往来贸易的同时，也充当了斥候的角色，随时汇报沿途的异常情况。
这日，苏秦正在中军帐内与各国将领商议秋收事宜，帐内案上摆满了各地呈报的收成预估文书。忽然，一名斥候神色慌张地闯入，他身上的铠甲沾满了尘土，脸上带着焦急之色，单膝跪地，声音带着颤抖：“苏先生，紧急军情！匈奴细作在疏勒军堡附近被抓获，从其身上搜出了墨家新式连弩的图纸碎片！”
苏秦心中一凛，猛地站起身，案上的文书被带得散落一地：“将细作带上来！”
片刻后，两名士兵押着一名身着西域服饰的男子走进帐内。那男子身材瘦小，眼神躲闪，神色慌张，双手被反绑在身后，身上沾满了泥土，显然是经过了一番逃窜。他正是匈奴派来的细作，名叫巴图，原本是西域的一名牧民，被匈奴俘虏后，被迫充当细作。
经过审讯，巴图心理防线崩溃，一五一十地供出了匈奴的阴谋：“冒顿……冒顿正在漠北秘密积蓄力量，打造了一支五万余人的精锐部队，号称‘天狼军’，由他亲自统领。同时，他还派遣了数百名细作潜入西域，打探联军的防务部署，尤其是墨家新式军械的秘密。他计划待明年春天草肥马壮，便率领十五万大军，一举西进，攻打西域！”
“果然不出我所料！”苏秦猛地拍案而起，眼中闪过一丝锐光，“冒顿这只孤狼，终究还是忍不住要露出獠牙了！传我令，即刻加强各军堡的防务，增派三倍巡逻兵，严查往来人员，尤其是陌生的商人与牧民；墨家弟子加快新式军械的打造，务必在明年开春前，再造出千架连弩、百架投石机，并做好绝对保密工作；西域各国加紧秋收，将粮食尽数存入军堡粮仓，囤积足够三年之用的粮草，做好应战准备！”
“遵令！”众将领齐声应诺，眼中满是坚定，一场大战的阴影，悄然笼罩在西域上空。
漠北的单于庭内，冒顿得知细作被抓获的消息后，气得暴跳如雷。他猛地将案上的青铜酒樽摔得粉碎，酒液与碎片四溅，怒吼道：“苏秦！你这卑鄙小人，坏我大事！本单于定要将你碎尸万段，血债血偿！”
左骨都侯连忙上前，躬身劝道：“单于息怒，细作虽被抓获，但他只知晓大致计划，并未得知‘天狼军’的具体部署与出兵时间。明年春天，我们仍可按原计划出兵，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冒顿深吸一口气，胸口剧烈起伏，眼中的怒火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算计：“也罢，传我令，让‘天狼军’加快训练，日夜不休，务必在开春前练就以一敌十的战力；命部落百姓多放牧牛羊，囤积更多的粮草与军械；同时，派遣使者携带重金前往燕国，让赵括尽快起兵攻打赵国，牵制中原廉颇的兵力，让他们无暇西顾！”
“属下遵命！”左骨都侯躬身应诺，缓缓退下，帐内再次陷入死寂，只剩下冒顿沉重的呼吸声，以及帐外呼啸的风声。
冬去春来，漠北的草原上，冰雪消融，绿草如茵，成群的牛羊在草原上悠闲地吃草，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却掩盖不住即将到来的战火。冒顿率领十万匈奴铁骑，外加丁零、浑庾的五万援军，共计十五万大军，悄悄向南移动，如同一条黑色的巨龙，盘踞在漠南边境，与挛鞮骨都侯的三万“狼牙军”汇合。大军营地连绵数十里，炊烟袅袅，狼头大旗在风中猎猎作响，气势骇人。
而西域的员渠城内，苏秦也早已做好了准备。联军与乌孙、呼揭、大宛、康居的援军共计十二万大军，分别驻守在疏勒、焉耆、盐泽三大军堡，严阵以待。军堡内粮草充足，军械精良，士兵们个个斗志昂扬，摩拳擦掌，等待着决战的时刻。
苏秦身着铠甲，站在城楼上，望着远方草原上那片黑压压的匈奴军营，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他身后，庞涓、猎骄靡、蓝伏尼、呼衍等将领一字排开，神色肃穆。苏秦转身对身旁的将领们道：“诸位，冒顿已率大军南下，决战的时刻到了！这场战役，不仅关乎西域的安宁，更关乎天下的和平。我等身为将士，当奋勇杀敌，守护西域，守护家园，让百姓们不再受战乱之苦！”
“奋勇杀敌，守护家园！”众将领齐声呐喊，声音震彻天地，回荡在西域的草原上，如同惊雷滚滚，预示着一场惊天动地的决战，即将拉开序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