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夜混睡,但情景天差地别,一秋池与崔花雨手拉手心连心,团结在了以易枝芽为中心的墙角周围。
翌日巳时初的样子,孔洞打进金黄色的光。雪过天晴。经历过雪季的人都知道,接下来的一些日子将更加寒冷。不过也无所谓了,因为冻死、毒死以及困死一样都是死。
第三天,情敌姊妹在毒药作用下肤色泛紫,好像香芋冰棍。
别无他法,易枝芽只有继续消耗内力为其控毒。但哪怕内力强盛如泉,也有断流的时候。崔花雨说:
“别再做无用功了,保存体力,等待时机。”
易枝芽的精神与肉体都是需要鱼干支撑的人,蹲班房第二天起,只要有人开腔,不管说什么,他都会这么回答:
“这次要是能够逃出去,我立马回赤尾屿去,芝麻岛也行。再也不出来了。别再跟我说什么发大财的事儿,我不稀罕。”
“别那么丧气好不好?”
“这次要是能够逃出去,我立马回赤尾屿去,芝麻岛也行。再也不出来了。别再跟我说什么发大财的事儿,我不稀罕。”
为了让他改口,崔花雨说:“是你自己一心想发大财好不好?”
果然灵验。易枝芽旋即回应:“不好。”
看来还没饿坏。一秋池见状,连忙插话:“保存体力,打趴那贱人,再扔油锅里千锤百炼,替姐姐妹妹报仇雪恨。”
易枝芽一阵长叹:“没有饭吃,保存不住的。”
“不会不给饭的,想杀人早就杀了。那贱人一定另有他求。”
有道理。易枝芽一听,登时活力四射,就好像吃上了一样:“二姐的事儿还没着落呢,又要让我先搭上两个……我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说着又强行输出了最后一分真气。
“小黑爷好勇猛。”
“这与勇猛有啥关系?我是怕掉面子。出道这么久,钱没捞着半分,姊妹的小命也保不住。这事儿要是传出去了,我这张脸哪好意思再黑下去?”
“够黑的啦,掉一百层面子也不怕。”
“逗你开心的啦,像我这么黑的人,才不怕掉面子呢。”
“那你怕什么?”
“怕失去你们。”
“小黑爷,你这是要活活感动死我。”
“我是这么想的,你俩要是死了,小姐姐找谁玩去?”
一秋池醋意陡发:“敢情你救我俩是为了她好?”
“你这叫什么理解能力?我救你俩恰恰是为了不让她独好。”
一秋池立马转醋为蜜,眼光都是甜的。崔花雨突然说:
“别闹了。脚步声,来人了。”
“机会终于来了。”一秋池大喜,“小黑爷,看你的啦。”
易枝芽咧嘴一笑:“来一个死一个,来一双死一双。”
崔花雨压低嗓子:“专心蓄力,专心蓄力。”
哐哐哐一阵响。混凝土门缓慢向内转开。红群群出现眼帘。但易枝芽没有动手,不是因为力气回来不够,而是还有一道门拦着。这是一道铁柱门,柱与柱之间有一张嘴巴大小的宽度,而且是樱桃小嘴。
红群群在离门一米左右站定,规矩得像过安检似的。她友好地打招呼:“三位小朋友早上好。”
一秋池问:“究竟是什么原因让您的人性发生了剧变?”
“爱情,”红群群骄傲地说,“我与我家先生的爱情。”
“拿爱情害人吗?”
“我愿意做一切有利于我俩爱情的事情。”
“恶心。”
“恶心的爱也是爱,能让夫妻俩相依相随便是爱。”红群群并不恼怒,转而问崔花雨:“依文状元说呢?”
崔花雨轻轻一笑:“前辈说得是,爱情并不专属于好人。”
红群群还以一笑:“客观。”
易枝芽最客观:“说好的床呢?”
红群群说:“买去了。集市远,过些天才能到货。”
易枝芽学着她的腔调作发誓状:“骗人死老公。”
“不得有辱我家先生。”红群群脸色迅疾阴沉,“你可以骂我一万句,但绝不能辱他半个字。”
“前辈这么宠他,他是个小孩子吗?”
“他是神,我生命中的神。”
“什么神呢,比妈祖神吗?”
“爱神。不过跟你讲爱情是我的错。”
“性别歧视。凭什么她俩懂,我就不懂呢?我懂爱情的。”
红群群眼睛一亮:“被你勾起兴趣了。来,说说什么是爱情?”
易枝芽脱口而出:“长期睡在一起。”
红群群打了个激灵,但转眼就稳住了,瞄了瞄一秋池与崔花雨,又问:“你认为你会跟谁长期睡在一起?”
“年纪不还小吗,刚刚睡起步,说不准长期的。您年轻时候不是这样的吗,您睡了几个才最终确定下来的?”
一秋池与崔花雨闻言,双双瘫倒,恨不得马上毒发身亡。
红群群气极,但又稳住了:“小黑爷还有闲心讲笑话?”
“不不不。家常话我都讲不好,哪里还讲得了笑话?前辈若不信,哪天见到海了,我可以当着妈祖的面发誓给您听。”
“想见到海,你得听我的才行。”
“说来说去,您才是在讲笑话。在这里我不听您的行吗?”
“小黑爷到底是木头呢,还是滑头呢?”
“都不,取中间那一段。”
“头尾之内都是中间,你让我如何取呢?”
“如果嫌麻烦,您不妨直接说说害我们的目的。”
“你是客人你先说……你们不会又是来救驾的吧?”
易枝芽施展反问:“这里有驾救吗?”
“没有。”
“那不就是了?我们是来寻亲的。”
“寻亲?”
“正是,寻我家姥爷救命。”易枝芽本来想说旅游的,但鬼都不信会有人来这么冷的鬼地方旅游。索性据实相告——此情此景就算讲真话,坏人也未必信。既然如此,也懒得编瞎话了。编瞎话伤脑筋,比讲真话累多了。
也不晓得红群群有没有听进去,反正她果然直接扔出答案:“写封信,让张果老与李腾空来藏青堂上班。”
“想拿我们仨换他们俩,您以为仙不会用算盘吗?”
“这是要挟,而非买卖,无需算盘。你照做即可。”
“前辈这么做,迟早要守寡。不然就是您家先生守寡。”
“你见过几个坏人是单身的呢?”
易枝芽马上想起诗洋楼里的那些个海盗,个个左拥右抱三妻四妾都少说了,于是说:“对不起,是我讲话不过舌头。”
红群群扔进纸笔:“会写字吗?让文状元代劳亦可。”
“找对人了,写字乃我强项之一。”易枝芽一通龙飞凤舞。
崔花雨问:“你还真写呀?”
易枝芽收住笔,霸气反问:“不写有饭吃吗?”
“……你不会这么没用的。”
“还是四姐最了解我。”易枝芽咧嘴一笑,“骗她的。我不过是想将她画成一只母螃蟹而已。画画才是我的强项之一。”
又将画画扬了扬:“看,像不像?”
太像了,张牙舞爪,眼睛冒火。红群群再次阴下脸:
“看来你没有我以为的那么傻。”
“人人都说我傻,可是有一种现象很难解释——当我的聪明才智爆棚时,就是遇上了坏人。”
一秋池与崔花雨哈哈大笑,差点携手奔赴黄泉。红群群说:
“你们没有开玩笑的资本与时间。”
易枝芽心生一计:“没有其他和解的可能性吗?”
“绝无可能。”
“有一特殊情况——比如我做您女婿如何?倒插门那种,不花您一个子儿。自此往后您想干吗咱就公开干吗,无需再花花花心思害人。有句话说出来您可能不信,我的武功极有可能是世界第一。”
一秋池与崔花雨又从虚脱的边缘气活过来。易枝芽跟坏人讲话确实不像平常那样显笨,就连坏人也觉察到了。红群群问:
“你怎么突然变得才思敏捷、能说会道了呢?”
“方才不说了吗,这就是我与人打交道的特性。也就是说您是坏人,您家先生也是坏人,再进一步说藏青堂就是一个坏人窝。但我还是不愿相信您是坏人,而是被坏人骗坏了而已。”
“你太武断了。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我们只是暂时坏而已。历史很快就会证明这一点。”
“我不懂历史,前辈的表达手法能否通俗一些?”
“藏青堂并非慈善机构,免费治病的目的是集血。何谓集血呢?就是每一个病人必须献出三盅血。”
“饮血驱寒?”说这话,易枝芽纯属条件反射。
“制药之用,一种可以让天下人同心同德的血毒。”
“藏青堂想打天下?跟五禽宫一样?”
“也许。但我们想要的天下一定比当前这虚假盛世来得强。”
“好志气,但我认为藏青堂实现不了。”
“说说你的理由。”
“我就这么认为的,从心底油然而生,真真切切,还要什么理由?”易枝芽说完又回头问崔花雨:“这就叫直觉?”
“不够准确,”崔花雨说,“该叫先见之明。”
一秋池也跟着打趣:“也叫未卜先知,靠算命你就能发大财。”
易枝芽又玩长叹:“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红群群的脸上构成了鄙夷的表情,但是死板的,而且很快就被“难以置信”所代替,接着又变成了无望之色。为什么呢?因为她被易枝芽的掌力吸附在了铁柱门上。易枝芽吓唬她:
“若不放人,我就将您拉进来做伴。”
再强调一下,柱与柱之间只有一张嘴巴大小的宽度,而且是樱桃小嘴。将人拉进去的话,整个人将严重变形,比即将登场的具有万夫不挡之勇的人形螳螂更加不像人。
人形螳螂也叫螳螂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