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北荻营地的死寂和绝望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狼牙关内沸腾的喜悦。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李牧便按照林峰的吩咐,将关内所有士兵,包括伤员在内,全部集合到了关前的广场上。士兵们穿着单薄的衣甲,在寒风中冻得瑟瑟发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安宁公主、纳兰嫣然、李牧,林峰、张奎和陈山等人出现在了城门楼上,俯瞰着下方这支濒临崩溃的军队。
就在这时,林峰的声音通过系统提供的扩音设备传遍广场:“弟兄们,冬天来了,朝廷的补给却迟迟未到。但今天,我给大家送来了过冬的棉衣!”林峰说着,意识连接到系统的次元空间,轻轻用手一划,接着指着中间的空地。
刹那间,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空地上方的空气开始微微扭曲,仿佛水面泛起涟漪,紧接着,一道银色的裂痕凭空出现,迅速扩大,宛如一道划破现实的伤口!
没有炫目的光芒,没有震耳的声响。就如同变戏法一般,显示成百上千的木箱,从虚空中涌现,接着悄无声息地打开,里面不断往外倾倒着衣服,很快形成一座“山”,一座由无数捆扎整齐、厚实崭新的北荻制式冬衣堆成的巨山,就那么突兀地、毫无征兆地、轰然出现在了广场上空!
这一刻,希望,以一种最不可思议、最霸道、最神圣的方式降临了!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仿佛连呼吸都忘记了。他们手中的兵器,“哐当、哐当”地全部掉在了地上,甚至雪花飘落在他们僵硬的脸上,也毫无知觉。
他们看着那座凭空出现的、足以让三千人温暖过冬的衣物山,大脑一片空白,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
这……这是神迹啊!
“砰!砰!砰!”
包裹落地,撑开。油布散开,露出了里面崭新、厚实的棉衣。
一瞬间,整个广场鸦雀无声。所有士兵都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仿佛在梦中。
“是……是棉衣!”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
整个广场瞬间炸开了锅!
“天啊!真的是棉衣!”
“是神迹!是老天爷显灵了!”
“我们有救了!我们有救了!”
士兵们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狂喜,他们蜂拥而上,拿起一件件厚实的棉衣,紧紧抱在怀里,许多人激动得热泪盈眶。他们不是在领取军需,而是在接受一场来自上天的恩赐。他们看着城楼上的林峰,眼神中充满了狂热的崇拜。
城墙上,张奎和陈山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他们的大脑一片空白,眼前那凭空出现的银色裂痕和如流水般涌出的物资,彻底击碎了他们对世界的认知。尽管他们一路跟着林峰,见识过许多不可思议之事,但这一次的震撼,如同直接在灵魂深处引爆了一颗惊雷。他们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在心中疯狂呐喊:这……这已经不是凡间的手段,这是神迹!
纳兰嫣然则感到一股电流从脊椎窜遍全身,让她浑身剧震。她再一次被林峰的奇迹所淹没,但这一次,震惊之中混杂着更复杂的情感。那是一种近乎仰望的仰慕,是对一个未知领域探索者的敬畏。热泪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模糊了她的视线。她看到的不仅仅是神迹,更是这神迹背后足以颠覆整个战争格局的恐怖价值!此刻的她对林峰,心中涌起的是发自内心的爱慕,是一种将个人命运与家国未来都寄托于这个男人身上的、宿命般的归属感。在她眼中,林峰就是希望,是这无边黑夜里唯一真实的光。
而安宁公主,则是下意识地用玉手死死捂住嘴,才没有让自己惊呼出声。她的美眸中,第一次褪去了所有的骄傲与审视,只剩下一种近乎恐惧的敬畏。林峰所展现的,已非人力所能企及,那是神明般凭空造物的伟力。她从小建立的、关于权力、关于世界的坚固认知,在这一刻被砸得粉碎,让她感到一阵阵的眩晕和无力。
高台之上,李牧看着下方那些从绝望边缘被拉回、欢呼雀跃的士兵,再看看身旁神情淡然、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小事的林峰,同样是一股滚烫的热流直冲眼眶。这位铁骨铮铮的汉子,激动得浑身颤抖。他走到林峰面前,千言万语都堵在喉头,最终只化为一个沉重的、饱含了所有感激与信赖的巴掌,重重地拍在林峰的肩膀上。紧接着,他双膝一软,“扑通”一声,竟要单膝跪下。这一跪,不为君臣,不为将令,只为一个救了他数千兄弟性命的恩人,为一个如神明般的救世主!
“林公子!你……你是我李牧,是这狼牙关所有兄弟的再生父母!”
林峰连忙扶住他:“李将军,快快请起,这都是我分内之事。”
李牧站起身,眼眶通红,他用尽全身力气,才压下心中的激动,郑重地说道:“不!这不是分内之事!这是天大的恩情!我李牧是个粗人,不懂什么大道理。我只知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中午,我在我的将军府大堂设宴,为你庆功!我……我还有一样最重要的东西,想送给你,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林峰心中一动,隐约猜到了什么,但还是点了点头。
中午,狼牙关大堂帐内灯火通明,气氛热烈。李牧将所有高级将领都请来,共同庆祝这来之不易的胜利。
酒过三巡,李牧满面红光地站起身,对着林峰朗声道:“诸位,今日我们能喝上这庆功酒,能穿上这暖和的棉衣,全靠一人!那就是林峰公子!”
众将齐声欢呼。
李牧摆了摆手,继续说道:“我李牧一生戎马,没有金银财宝,只有一个视若掌上明珠的女儿。她名叫李清影,自幼随我习武,性格虽然有些倔强,但却是我最骄傲的珍宝。”
说着,他朝大堂外喊道:“清影,进来拜见林公子。”
大唐的们被推开被掀开,一个身穿劲装、身姿矫健的少女走了进来。她约莫十七八岁,长的俊美娇秀,眉目如画,英气逼人,腰间佩着一柄长剑,一双明亮的眼睛里带着几分好奇和审视,大大方方地看着林峰。
“女儿,拜见林公子。”李牧说道。
李清影对着林峰落落大方地抱拳行礼。
李牧哈哈大笑,拉着林峰的手,说道:“林公子,你英雄了得,我女儿也非寻常女子。我今日做主,将小女许配给你!不知你意下如何?”
整个帅帐瞬间安静下来,所有将领的目光都聚焦在林峰身上,充满了善意和祝福。
林峰愣住了。他完全没想到李牧会用这种方式来报答他。他看着眼前这个英姿飒爽、眼神明亮的少女,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此时此刻,对于纳兰嫣然来说,却无异于一个晴空霹雳。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血液冲上头顶的轰鸣,大堂内所有人的脸都变得模糊不清。
一路走来,她对林峰由相识到相知。初见时,他就像一个深不见底的潭水,神秘、强大,带着一种令人敬畏的距离感。她对他,是好奇,是探究。
可随着旅途的延伸,她看到了他神明般的伟力下,那颗救世的仁心;看到了他淡然冷漠的面容下,那份运筹帷幄的智慧。她开始偷偷地观察他,观察他操作那些神秘物品时专注的侧脸,观察他偶尔望向远方时眼中一闪而过的深沉,观察他对自己时那份不经意流露的温柔。
虽然未曾说过什么表露心迹的话,但那是出于少女的矜持与羞涩,其实心中对他,早已不是简单的崇拜与信赖。那是一种将他的身影刻入灵魂的依赖,是少女最纯粹的爱恋。只是她怕这份感情还不成熟,不愿意轻易说出口,所以她宁愿将这份情愫小心翼翼地藏起来,像珍藏一颗独一无二的宝石,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里,独自品味那份甜蜜又酸涩的悸动。
夜深人静的时候,她躺在床上,也曾无数次幻想过,或许有一天,他能看懂自己眼中的情意,或许他们之间那份无需言语的默契,能开出美丽的感情之花。
可现在,李牧的话像一把粗暴的铁锤,将她所有绮丽的幻想砸得粉碎。原来,她所以为的独一无二,在世人眼中,不过是可以随意匹配的“英雄”与“美人”。她那份藏在心底、视若珍宝的感情,在这一刻,仿佛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她秘密的世界,被强行闯入,并且即将被赠予他人。
一阵尖锐的、近乎自私的刺痛从心底升起,让她几乎无法呼吸。她理智的某个角落在冷静地分析:李牧的提议合情合理,是对林峰功绩的最高认可。她甚至应该为林峰感到高兴,为这份认可而欣慰。
但她做不到。
她无法控制那股汹涌的酸涩洪流,那是一种眼睁睁看着自己最珍视的宝物,即将被他人夺走的无力与嫉妒。她死死地攥住了藏在袖中的拳头,尖锐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试图用疼痛来维持脸上最后的镇定。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了李牧身后那位羞红了脸、低着头的少女。那少女有着与李牧如出一辙的英气勃勃的眉眼,此刻却充满了娇羞与期盼。在纳兰嫣然眼中,那副画面刺眼得让她想要移开视线,却又无法自拔。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嫉妒的,不仅仅是那个少女能拥有的名分,更是她可以光明正大地、毫无顾忌地去爱林峰的权利。而这份权利,是她永远也无法企及的奢望。
纳兰嫣然感觉自己像一个被钉在原地的囚徒,灵魂却在疯狂地呐喊。
她心中有一个声音在歇斯底里地尖叫:拒绝他,林峰,求求你,拒绝他!
这个声音是如此强烈,几乎要冲破她的喉咙。她希望林峰能像往常一样,用他那淡然又带着一丝疏离的眼神,从容地拒绝这份“好意”。因为只有拒绝,他们之间才有以后的美丽故事。她渴望他拒绝,她宁愿相信,他懂得她,懂得他们之间那份无需言明的默契。
然而,与这股渴望并存的,是更深、更冷的恐惧——她害怕他会答应。
这恐惧像一条冰冷的毒蛇,缠住了她的心脏,每一次收紧都让她窒息。她甚至开始在脑海中预演他答应的场景:他会微微一笑,说出“多谢将军厚爱”,然后所有人的目光都会转向李牧的女儿,那个羞涩的少女。那一刻,大堂内的欢呼声会变成世界上最锋利的刀子,一刀一刀凌迟着她的矜持。她所构建的一切,她的理解,她的崇拜,她的追随,都会在那个“好”字说出口的瞬间,崩塌成一堆可笑的废墟。她会从那个最懂他的“伙伴”,瞬间沦为一个无足轻重的、局外的旁观者。
这两种截然相反的情绪,希望与恐惧,像两股汹涌的激流,在她体内疯狂对撞,几乎要将她撕裂。她屏住了呼吸,肺部的空气变成了一种痛苦的、被攥紧的东西,让她不敢呼出,生怕一丝一毫的动静都会惊扰了这决定命运的瞬间。
她的理智告诉她,林峰的答应是明智之举,是英雄应有的归宿。可她的情感,那个被她压抑了太久的、名为“爱”的情感,却在疯狂地诅咒着这份理智。
她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恐惧与无力。原来,在真正的考验面前,她引以为傲的冷静与聪慧,竟是如此不堪一击。她所有的骄傲,在这一刻都化作了一个卑微的祈祷,祈祷上苍能够出现奇迹。
现在,她张开嘴,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一个字说不出口,只能可怕的寂静中,屏息等待,等待着他的判决。
就在这气氛紧张微妙的时刻,一名亲兵冲了进来,神色异常紧张:”报、李将军,北荻十万大军已经到达,在二十里外已经和拓跋燕的先锋营汇合!”
“轰—”
这个消息,如同一道惊雷,在众人的脑海中炸响!
李牧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铁青。他猛地一拍桌子,酒杯都被震得跳了起来。
“你说什么?!”他低吼一声,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愤怒,“再说一遍!”
那亲兵颤抖着说道:“将军,北荻十万大军已经压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