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清正在整理一些旧日的花样图册，门外传来了脚步声和丫鬟的通传声：“小姐，林小姐来访。”
苏婉清有些意外，放下图册：“快请。”
林书瑶依旧是一身温婉的打扮，只是眉宇间带着些许在外行走后的轻快。她走进书房，笑着拉住苏婉清的手：“婉清妹妹，没打扰你吧？今日随母亲去上香，回来路过，便想着来看看你。”
“书瑶姐姐能来，我高兴还来不及，何谈打扰。”苏婉清引她到窗边的矮榻坐下，让翠儿上了新茶和几样细点。
两人说了几句闲话，林书瑶端起茶杯，似是想起了什么，说道：“对了，前几日在清茗轩，我似乎瞧见你了？与你说话的那位，瞧着像是镇国公府的顾世子？”
苏婉清心中微动，面上不显，只点了点头：“是，顾世子前来铺子里选了些料子，那日约在清茗轩谈谈丝绸纹样的事。”她并未提及皮货之事。
林书瑶也未深究，只是压低了些声音，带着点分享趣闻的意味：“说起这位顾世子，他家虽是勋贵，但与寻常只知享乐的纨绔子弟倒有些不同。听闻……顾家虽不直接经营商号，但在宫中颇有些门路，尤其是皮货采买这一项，似乎与内务府关系匪浅，每年塞外进贡的皮子，好多都要经顾家之手查验、分派呢。”
苏婉清执壶为她添茶的手微微一顿。皮货采买……宫中门路……这与顾北辰那日提及的“塞外皮货”隐隐对应上了。她不动声色地问：“顾家竟还涉及这些？我以往只知他们是军功起家的勋贵。”
“可不是嘛，”林书瑶抿嘴一笑，“这里头的关节，我们外人自然不甚清楚。只是隐约听父兄提起过，顾家在这方面的能量不小。所以那日见你与顾世子说话，我才多留意了一眼。”她这话说得随意，仿佛只是闲谈间的偶然提及。
又坐了一会儿，林书瑶便起身告辞了。
送走林书瑶，苏婉清独自回到书房，心中却难以平静。顾家掌着宫中皮货采买……那他手中有一批“质地上乘”的塞外皮货，便说得通了。但他为何要找上苏家代销？以顾家的门路，自行处理这批皮货应当不难。
她想起李管事之前提到的，那些与苏家断了来往、转而投向云裳堂的商号。一个念头隐隐浮现。她重新走回书案前，取出之前藏好的那几页记录着异常交易的纸条，又让翠儿悄悄去请李管事，将近年来与苏家断绝生意往来，或是大幅减少订单的商号名单，以及他们可能转向的合作对象，尽可能详细地列一份给她。
李管事虽不解其意，但还是依言去办了。晚膳前，一份墨迹未干的名单便送到了苏婉清手中。
烛火下，苏婉清将那份名单与自己誊写的异常交易记录并排铺开。她的目光在几个名字上来回扫视，指尖轻轻点着其中一个商号——正是那几笔低价交易中，与赵姨娘表亲有关联的一家。而这家商号，在李管事提供的名单上，明确标注着：现已主要与云裳堂往来。
赵姨娘的表亲……异常的低价交易……转向云裳堂的商号……还有之前染匠被挖角……
这些零散的线索，如同散落的珠子，似乎被一条无形的线隐隐串起。云裳堂的崛起，恐怕并非单纯的商业竞争那么简单。而顾北辰在此刻出现，提出皮货代销的合作，是巧合，还是另有所图？
她正凝神思索，窗外传来轻轻的叩击声。翠儿的声音响起：“小姐，门房刚送来的，说是给您的帖子。”
苏婉清起身开门，从翠儿手中接过一封素雅的信函。拆开一看，里面是顾北辰的字迹，依旧是那股清浅的松墨香。内容很简单，邀她明日午后，前往城西的一处货栈，验看他之前提及的那批皮货。
苏婉清将顾北辰的邀约帖放在案上，目光再次落回那些写满疑点的纸张上，眼神沉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