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矿场突围
天刚蒙蒙亮，西山矿场的晨雾还未散尽，周韶光便带着二十名精锐衙役埋伏在矿场后门的灌木丛中。
沈青梧蹲在他身旁，手里攥着个绣着艾草纹样的布包，布包里是刚研磨好的迷烟草——这种草产自岭南，晒干后研磨成粉，遇热便会散发出刺鼻的香气，吸入片刻便会昏昏欲睡，却不伤性命，最适合悄无声息制服守卫。
“按计划行事，青梧负责放倒后门守卫，衙役分两队，一队接应朱正他们，一队守住山道防止苏家援兵。”周韶光压低声音，指尖摩挲着掌心的罗盘，罗盘指针正微微颤动，指向矿场深处，“韶华他们应该快到主矿道了，这罗盘与矿洞符印同源，能感应到机关动向。”
他转头看向沈青梧，见她鬓边沾了片草叶，伸手替她拂去，“等会儿进矿洞时跟紧我，里面光线暗，你的眼睛比我管用。”
沈青梧脸颊微热，点头应下，将布包递给身旁的衙役：“把药粉撒在后门的火盆里，风会把烟吹进守卫房。”
衙役领命而去，借着晨雾掩护，悄悄绕到后门的守卫房外。
矿场后门只有两名守卫，正靠在门框上打盹，脚边的火盆里还燃着炭火，青烟袅袅。衙役将药粉撒进火盆，粉末遇热瞬间化作淡绿色的烟雾，顺着窗户缝钻进守卫房。
不过半炷香，守卫房里便传来“扑通”两声闷响。
沈青梧做了个手势，周韶光挥挥手，衙役们立刻冲上去，将昏过去的守卫拖到灌木丛后。“进去！”
周韶光率先冲进矿场，沈青梧紧随其后，刚绕过库房，就听见矿洞方向传来激烈的刀剑碰撞声，夹杂着苏珵的怒吼：“把他们困在炼毒点！谁也别想跑！”
此时的炼毒点洞穴内，朱正已与苏珵缠斗了近百回合，额角青筋暴起。苏珵的残魂煞刀每挥一次，刀身便泛起青黑暗光，“鹤唳九宵”的半成品毒膏被刀风刮成细密的雾珠，溅在岩壁上滋滋作响，原本青绿的苔藓瞬间枯黑蜷缩，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甜。
朱正的断妄刀刚格开对方斜劈的一刀，手腕便被毒雾扫中，一阵麻意顺着经脉窜向小臂，他咬牙甩了甩胳膊，借着后退的惯性旋身避开苏珵接踵而至的横斩——刀锋擦着他的腰侧划过，将粗布短衫割开一道半尺长的口子，带起的劲风刮得皮肤生疼。
“韶华，去主矿道！密室账本是关键！”朱正喉间泛起腥甜，故意将左肩亮给苏珵——那是他惯用的破绽，果然见对方眼中闪过狠厉，残魂煞刀直刺而来。
就在刀锋即将触到衣料的刹那，朱正猛地沉腰旋身，断妄刀贴着刀背斜挑，借着对方的力道将其刀刃引向地面，同时右膝狠狠顶向苏珵的丹田。
苏珵闷哼一声踉跄后退，朱正趁机扑到周韶华身边，一把揪住他的后领往侧门拽：“苏珵带了三桶黑火药，再不走我们都得埋在这儿！”
话音未落，身后便传来家丁的惨叫——一名衙役为掩护他们，被苏珵的刀劈中肩胛，倒在地上抽搐着，伤口周围的皮肤已泛起青黑。
周韶华回头看了一眼，见朱正被五名家丁围住，却依旧游刃有余，咬牙转身往主矿道跑去。主矿道比炼毒点宽敞许多，岩壁上的鹤形符印更加密集，他按着苏琬给的简图，很快就找到通往核心密室的岔路。
刚拐进岔路，眼角余光突然瞥见角落堆着十几个木箱，木箱上赫然刻着“供备库”三个朱红大字，箱缝里渗出暗红的液体，滴落在地上，将碎石染成深褐色，散发出与残魂煞刀上相同的腥甜气味。
“供备库？”周韶华的指尖刚触到木箱冰冷的铜锁，便被一股刺鼻的药味呛得皱眉——暗红液体顺着箱缝汇成细流，在碎石地上积成小小的血洼，里面竟漂浮着细小的金箔碎屑。
他正要撬锁，朱正的吼声便裹着劲风撞来：“快撤！他点了火药桶！”
周韶华回头，只见苏珵将燃着的火把甩向洞穴深处，三个绑着麻绳的黑火药桶正冒着青烟，桶身的“开矿专用”字样在油灯下格外刺眼。
两人刚踉跄冲出侧门，身后便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第一桶火药炸塌了炼毒点的穹顶，碎石如冰雹般砸落；第二桶引爆了旁边的毒料堆，青黑色毒烟瞬间弥漫整个矿道；第三桶则在主矿道入口炸开，巨大的气浪将两人掀出数步远，周韶华的额头重重磕在岩壁上，眼前一阵发黑。
“轰隆——轰隆——”连续的爆炸让整个矿洞都在震颤，顶部的碎石从拳头大小变成磨盘粗细，砸在地上发出闷响，烟尘如黑雾般涌来，呛得人撕心裂肺地咳嗽。
周韶光带着衙役刚冲过库房，就看见周韶华和朱正从烟尘中跌出来，前者额头渗着血，后者正捂着发麻的小臂踉跄起身。
“快进安全通道！”周韶光急声高喊，猛地将罗盘举到眼前——指针在疯狂旋转中突然定格，指向右侧一条仅容两人并行的窄道，通道口的鹤形符印正被碎石砸得残缺不全。
他刚拽着两人往通道里冲，身后就传来衙役的惊呼：“推官小心！”一块半人高的巨石从头顶坠落，周韶光下意识地将沈青梧往怀里一护，巨石“咚”地砸在通道入口，将退路彻底封死，碎石溅起的火星擦着他的发髻飞过。
通道内漆黑如墨，周韶光的夜盲症彻底发作，眼前只剩浓淡难辨的黑影，连近在咫尺的岩壁都只剩模糊轮廓。
他刚迈出一步就被石棱绊得踉跄，膝盖重重磕在地上，疼得他倒抽冷气。
沈青梧早有准备，连忙蹲下身，将提前裹在手腕上的油布火折子点燃——她特意在火折子外缠了层半透明的细布，既能透出柔和光线又不晃眼，正好适配夜盲人的视觉。
“扶着我的肩膀！”她不由分说将周韶光的手按在自己肩头，另一只手举着“腕间灯”照亮脚下，“左前三步有尖石，踢开它；右前两步是翻板陷阱，跟着我的脚步踩！”
周韶光掌心贴着她肩头的布料，能清晰感受到她单薄肩膀的弧度和奔跑时的轻微颤动，她的头发蹭过他的面颊，留下的清香像雨后的栀子，清冽又带着点软乎乎的暖意，原本因夜盲而起的慌乱竟奇异地平复了。
他紧跟着沈青梧的脚步，每一步都踩在她踏过的地方，忽然听见她急促提醒：“低头！”
他下意识弯腰，沈青梧同时伸手将他后颈往下按——一块尖锐的石笋擦着他的头顶掠过，石尖刮断了他的束发带，长发散落下来。还未站稳，脚下突然一空，周韶光惊呼一声，沈青梧死死攥住他的手腕，将他往自己身边拽，两人身体重重撞在一起，他能清晰感受到她胸腔的剧烈起伏。
“踩我脚背上！”沈青梧咬牙发力，让他借着自己的支撑站稳，另一只手迅速指向左侧，“那里有凸起的石墩，跳过去！”
“小心上方！”沈青梧的喊声刚落，就见一块水桶大的碎石带着风声砸来。
周韶光下意识将沈青梧往怀里一揽，转身用后背护住她——碎石擦着他的肩胛骨砸在地上，震得他喉头一甜，却牢牢将她护在怀里。
沈青梧贴着他的胸膛，能听见他急促的心跳和压抑的闷哼，连忙伸手去摸他的后背：“有没有受伤？”
“没事，先跑！”周韶光松开她，却没放掉她的手，紧紧攥着她的手腕往前冲。
沈青梧的“腕间灯”在奔跑中晃出细碎光影，照亮他额角渗出的冷汗，她突然放慢脚步，将自己的外袍扯下裹在他受伤的膝盖上，“这样能减轻磕碰！”
两人手牵手在通道中穿梭，周韶光完全依赖沈青梧的指引，她的每一声“左拐”“跳”“低头”都成了他唯一的方向。
身后传来衙役的惨叫，一名年轻衙役被落石砸中腿部，嘶声喊道：“推官快走！别管我！”
周韶光红着眼要回头，沈青梧死死拉住他，额头抵着他的手臂：“他用命换我们的时间！你不能出事！”
她的气息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周韶光看着她被烟尘熏黑却依旧明亮的眼睛，咬牙跟着她继续冲。
终于跑出通道时，周韶光腿一软差点摔倒，沈青梧连忙架住他的胳膊，半扶半搀地往安全地带走。
他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她的掌心被他攥得发红，却始终没松开，心中暖流混着后怕翻涌——这黑暗中的一路，她不仅是他的眼睛，更是他的支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