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个令人心悸的自动化组装车间出来后，姜流和秋柠站在漫天风雪中，心情比这天气更加冰冷沉重。
面对全球十多个可能存在的同类据点，两人深知时间紧迫，必须分头行动才能最快摸清全局。
“分头查吧。”
姜流叹了口气，果断做出决定，“你把剩下的坐标同步给我。我们分区域探查，效率高一些。”
秋柠迅速操作个人终端，将一份标记了全球十余个核动力计算集群位置的加密坐标图传给了姜流。
这些地点分布极其离散，跨越不同大陆，甚至包括极地边缘。
“探查完后，我们在哪里汇合？” 秋柠问道。
姜流略一思索，苦笑了一声，“鲁-02复古社区，我家小院。那里熟悉，也不容易引起注意。”
“好。” 秋柠点头，“保持加密频道联络，一切小心。”
两人没有再多言，各自启动反重力极地靴，身影在风雪中化作两道疾驰的流光，朝着不同的方向奔去。
接下来的几天，姜流的身影穿梭在荒芜的戈壁、废弃的工业区和人迹罕至的山谷。
每一个他抵达的坐标点，情况都如出一辙。
看似破败沉寂的入口，内部却隐藏着高度自动化、高效运转的无人机组装流水线。
当地的留守人员同样是被模糊指令驱使的“工具人”，对全局一无所知。
姜流的心情也随着探查的深入，从最初的震惊逐渐沉入一种深不见底的忧虑。
当秋柠风尘仆仆地赶到鲁-02社区那间熟悉的旧屋时，远远就看到姜流正蹲在门口，对着一堆用保温材料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海鲜盒子发呆，眼神空洞，显然心事重重。
看到秋柠走近，姜流抬起头。
两人目光交汇，甚至无需开口，仅仅从对方凝重而疲惫的神情中，就已经读到了答案。
秋柠走到他身边，轻轻叹了口气：“结果……都一样，对吗？”
姜流默默地点了点头，声音有些低沉：“无一例外！规模、模式、甚至那些被利用的人的反应，都像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这个确凿无疑的结论，让气氛变得更加压抑。
秋柠靠在门框上，眉头紧锁，脸上写满了巨大的困惑和不解。
“我这一路都在想……” 她皱眉喃喃道，像是在问姜流，又像是在自问，“ 如此大规模、高频率的自动化生产和物资调动，就算集团的监控系统AI再迟钝，也不可能毫无察觉吧？这简直……简直像是在监控眼皮底下进行的，太不可思议了。”
姜流闻言，嘴角显出一丝苦涩，摇了摇头：
“怎么可能察觉不到？基地的量子计算集群算力何等恐怖？就算系统整体存在一些延迟或数据淤积，但核动力集群的异常能量波动、密集的无人载具活动轨迹，这些特征太明显了。对于量子集群的分析能力来说，识别出来易如反掌。”
他顿了顿，眼神中的忧虑几乎要溢出来，缓缓补充道，每一个字都显得异常沉重：“只可能有两种情况。而这两种情况……哪一种都不容乐观。”
秋柠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催促道：“哪两种？”
姜流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说道：
“第一种，监控中心本身被更高明的手段渗透或干扰了。不是AI没发现，而是发现异常的报告被人为拦截、屏蔽或忽略了。监控中心的人过于依赖系统自动报警，反而对某些‘显而易见’的异常变得麻木甚至视而不见。”
这种可能性意味着对手的技术实力或内部渗透能力达到了骇人听闻的地步。
“那……第二种呢？” 秋柠的声音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颤抖，她预感这会更糟。
姜流的目光投向远处社区里熙攘的人群，语气变得异常低沉和复杂：
“第二种情况，更为棘手。那就是……集团高层或许早就知道了这一切，但他们选择了……引而不发，静观其变。”
“什么？！” 秋柠倒吸一口凉气，感觉一股寒意瞬间从脊椎窜上头顶。
如果说第一种情况是技术层面的“惊吓”，那第二种情况就是政治层面的“骇然”，其背后的含义让人不寒而栗。
“这……这应该不会吧？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姜流的脸上笼罩着一层浓重的阴霾，他分析道：
“苏-05社区的流血事件，可能给了集团一个深刻的‘提醒’——复古社区内部并非铁板一块，真正不惜采取极端暴力手段的强硬反对派，只是少数。大多数居民更倾向于温和的抵制或非暴力不合作。而对于集团来说……”
他停顿了一下，声音压得更低，“那些无法被‘感化’或‘利用’的强硬派，或许才是他们真正想要……‘清理’的对象。一场可控的、由反抗者自己发起的‘叛乱’，或许正好能为他们提供这样一个‘名正言顺’的借口。”
姜流没有再说下去，但他的眼神已经明确无误地表明，在他内心的天平上，更倾向于相信这第二种、更为黑暗的可能性。
秋柠被这个推测彻底震撼了，一时说不出话来，只觉得手脚冰凉。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这次复古社区的反抗行动，岂不是正一步步走入集团精心布置的陷阱？所有参与其中的人，都成了棋子。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秋柠感到一阵无力，下意识地向姜流寻求方向。
姜流叹了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
“可惜我现在处于停职期，ID权限被冻结，无法接入基地的内部系统深层数据库。否则，我真想尝试查找一下关于孙寿亭和‘天眼通’计划的更详细档案，或许能从中窥见孙平真正的想法和最终目的。我总觉得，那个被尘封的计划，跟这些事有些说不清的联系。”
他看向秋柠，郑重地嘱咐道：“关于我们这次的发现，以及我的推测，暂时不要形成正式报告上传给想哥。他身处其位，压力巨大，一旦知晓，很可能会迫于职责和程序，不得不立即上报集团。那样可能会打草惊蛇，或者……加速某些我们不愿看到的事情发生。”
“我明白。” 秋柠认真地点点头，“那接下来……”
“你返回基地后，找个合适的时机，先私下把我们的发现和担忧，只告诉我哥一个人。”
姜流最终做出了决定，“他身处更高的位置，掌握的信息更全面，或许能做出更准确的判断。在此之间，这件事跟谁都不要提起，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放心，我知道轻重。” 秋柠应承下来。
姜流指了指地上那堆海鲜盒子：“这些，是之前答应补给乐哥他们的。我暂时不方便回基地，就麻烦你帮我带回去分给大家吧。”
秋柠痛快地答应：“没问题，交给我吧。”
她看了看姜流，极为关切地问：“那你呢？接下来几天有什么打算？”
姜流沉默了片刻，目光有些游离，最终迟疑地说道：“我……想申请以访客身份，进入新灵境系统一趟。去看看我爸妈，还有……唐总，总觉得唐总应该知道的更多。”
进入新系统需要特殊审批，秋柠想了想说：“ 访客权限的话，通过娜姐应该可以申请到临时许可，这个不难。但是……”
她语气转为严肃的提醒，“姜流，你要清楚，整个新灵境系统完全在集团的掌控之下，监控级别是最高的，甚至连数据存储格式都与旧系统做了加密隔离，和我们在基地内网的环境完全不同。你在里面的任何言行，都可能被记录和分析。一定要……格外小心，别再惹出什么麻烦。”
姜流点了点头，神色平静却坚定：“我知道。我心里有数，只是去看看他们，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否则真要被团队除名了。”
“你知道就好，别再出什么乱子了……” 秋柠依旧小心翼翼的提醒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