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甄皇后篇
书名:列女传 作者:小薇KING 本章字数:3391字 发布时间:2021-06-05

 

 

曹操于建安十八年被封为魏公,建魏国,虽已是皇帝,但名义上还为汉臣。220年,其子曹丕正式代汉称帝。魏国是三国时期割据政权之一,后世史家多称曹魏,由于之后的北魏被称作“后魏”,故曹魏也称为“前魏”或者“先魏”,是三国之中最强大的国家。

 

我原本以为,只要我饱读诗书,从古人智慧中学到经验,就能轻轻松松过一生。可是我错了,即使我一再的努力,我也堪不透人心。

“妹妹生得这么美,长大后一定会倾国倾城,怕不是褒姒妲已托生的吧?”二哥甄俨抱着我摇来摇去,一边问着娘。

“别胡说,拿那些祸水来比你自己妹子,让外人听了像什么话?”娘的脸板了起来。

我被二哥摇的晕晕乎乎的,十分舒服,听着他挨娘骂,不由地咯咯地笑着问道:“二哥,谁是褒姒啊?”

二哥瞄了一眼娘,小声地对我说:“有空你自己去看书。”

甄家是书香门第,我虽然六岁却也识了不少字,晚上我翻看着二哥偷偷送来的各种杂书。知道褒姒和妲已都是被人骂成狐狸精转世的女子,小小的我不懂她们为什么挨骂,二哥说她们一定是那种站没站相。坐没坐相的女子,没事卖弄什么风情。

最后二哥严肃地告诉我:“小妹啊,你得学好,要笑不露齿,要端庄大方,要贤惠淑德,可别让人家笑话咱们甄家门风不好。”

二哥和我的关系最好,他聪明能干,学识渊博,家里几个兄弟姐妹都听他的,三岁时我父亲就过世了,大哥早夭,二哥就是家里的顶梁柱。既然他这么说,我就照着他说的做好了。

“妹妹,来看杂技啊!”大姐甄姜兴冲冲地拽我上楼。

“不去,我不去,抛头露面,丢死人了。”我挣脱着大姐的手,满脸的不高兴。

“很好玩的,娘和你二姐三姐他们都在看。”大姐点点我的额头。“你这小傻瓜,每天拿着二哥的笔砚在那里写写画画的,都学傻了。看个杂技就丢人?万一以后遇到更丢人的事,你还会死去不成?”

我当时只是撇撇嘴没说什么,只是想,我按照二哥的话去做,怎么会丢人呢?

后来当我的婆婆刘夫人将我推到曹丕那一刻,我的确是羞辱地想死去的。

15岁那年我嫁给了袁绍的二儿子袁熙,他是一个性格爽朗的人,比我大十岁。他脾气很好,丝毫没有任何争权之心,都是公公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结婚后不久他就被派到幽州做刺史,他将他亡妻留下的儿子带走照顾,并没有带着我上任,而是把我留在了邺城侍奉婆婆。

初结婚时,婆婆给我的感觉是唯唯诺诺,整天公公说什么是什么。结果公公一死她就变了脸色,立马让人把一直得宠的五个小妾给处死,其风驰电掣的厉害程度让人瞠目。不过婆婆对我还算客气,每天夸我懂事贤惠守规矩,不愧是大家族出来的女子云云。特别是在曹军攻城期间,她还拉着我的手说:“咱们袁家的女人可得贞烈,不能让这些贼人白白糟蹋了。万一城守不住了,娘就带着你一起去死了!”

而现在呢,她把我从人群里拉了出来,洗去我脸上特地抹上去的锅底灰,殷勤地对着一脚将门踹来的曹丕道:“将军,您看,这就是您要找的甄氏。

我惊恐地看着一脸谄媚的婆婆,我无法将她和那个对着宠妾尸体冷笑的女人联系起来,也没法将她和几日来那个大义凛然的女人联系起来。眼前的她如同一个跑媒拉纤的媒婆,更准确来说,是花言巧语的牙婆,正在和一个挑剔的买主推销我,希望能把我卖个好价钱。

曹丕看着我虽然蓬头垢面却依然难以掩盖住的清丽的脸,哈哈大笑,一把将我抱起。而他身后的士兵也有样学样,一时间袁府鸡飞狗跳,处处是哭声叫声哀求声,我被曹丕随意地压在身上,任他胡乱动作也不作声,只是脸上不觉淌下两行清泪。

当我被曹丕带到卞夫人面前时,我心里直发慌,因为我恍惚又看见了另外一个刘夫人,虽然她们长的完全不同,但是给我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精明感?对,我想不出什么其他感觉来。

我听说卞夫人出身娼妓,20岁就跟了曹操,现在年过四十的她看起来仍然楚楚,只是眼角的皱纹暴露了她的年龄。她上上下下打量了我几眼,皱起来眉头,轻轻责怪曹丕:“你明知道你父王想…..”

她没有说下去,不过我明白她的意思,这些天我隐隐从众人的耳语中得知,在攻城之前曹操是下过令的,让捉住我之后献到他帐中。

“娘,孩儿这不是没忍住吗?”十七岁的曹丕大大咧咧地笑着。

我看着比我小四岁的曹丕,脑子里恍惚地想起了二哥。他们都是早慧之人,听说曹丕四岁学射箭,八岁能骑马,十岁就和曹操一起出生入死,在南征徐绣之战中,曹操的长子曹昂战死,而仅十岁的曹丕却逃了出来。

二哥呢?他十七岁那年已经举孝廉,不久则成为曲梁令,正在意气风发的时候却忽染恶疾,不治身亡。如果他还在,我也不至于去给袁熙做填房,如果他还在,我是不是不会落得这个田地呢?我心里无比酸楚地想着。二哥当初对我的教导如今有用什么用呢?

旁边转出一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好奇地打量着我,口中啧啧称奇:“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哥哥你好福气哦。”

曹丕一巴掌打了过去:“曹植,你这小鬼胡说什么?”

曹植很机灵,一闪身躲开了,冲着曹丕做鬼脸。卞夫人不耐烦地说:“别闹了,丕儿,你去听你爹爹怎么说,看看如何安置甄氏。”

我最后嫁给了曹丕,一是因为曹操攻城的吃相太难看,以致原来袁家地盘上的人纷纷外逃或不配合,曹操不得不让曹丕娶我做个样子。第二个原因则是我怀孕了。

我刚嫁过来的时候并不清楚第一点,这是后来曹植告诉我的。当二十四岁的他带着酒意拉着我的手时,我臊的满脸通红。我实在没想到他会过年过三十的我产生这种不该有的感情。

“嫂子,你这些年过的太难了,我哥他配不上你,你和我好可以吗?我对你爱慕已经太久了”曹植嘴上说着醉话,眼睛里放出灼人的光芒。

我恍惚了,我以为没人会看出我内心的痛苦,没想到一个孩子能看出来。

我嫁过来的时候21岁,曹植不过才12岁,我一直把他当成孩子来看的。所以他来找我聊天、缠着我讲故事、甚至撒娇地让我陪他作诗弹琴,我从来就没在意过,直到他17岁娶崔氏女才与我渐离渐远,那这孩子是什么时候存了这样的心呢?

我刚怀孕的时候,曹丕的确对我不错,只是当我因惊吓和忧郁在孩子八个月时早产后,曹丕对我就不冷不热起来。他一次一次在晚上偷偷掐着我的脖子逼问我孩子到底是谁的,等到第二天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笑意盈盈地拉着我去见宴会上的宾客。看到宾客们艳羡的目光,听着他们恭维的话语,然后露出得意的笑容。

卞夫人则对我心怀芥蒂,毕竟公公曹操对我的喜爱表现的太明显,甚至一次宴请之中两位官员没有对我行礼,让曹操大发雷霆,差点将两个人处死。

虽然曹操并没对我有越轨之礼,但有的事越传越走样,以至我每天都活得小心谨慎,对卞夫人极尽恭敬,对曹植则百依百顺,只要他对那个美女感兴趣,我二话不说就帮他纳来为妾,以博取个大度的好名声。

闲下来的时候我会想当初二哥的话,他夸我美貌又劝我贤淑,看来二哥早已经预见了我未来可能遭遇的不幸吧?

生完儿子之后我又生了一个女儿,这十年来我每天上上下下地忙碌着,似乎丝毫没有察觉到心里的委屈,察觉到是多么渴望一个男人的真心疼爱。

此时曹丕随曹操东征,卞夫人带着两个孩子一起随行,剩下生病的我孤零零地留在邺城,而同时留在邺城的还有曹植。

我和曹植似乎又回到了初识那几年的亲密,他常偷偷来找我,我们一起弹琴,一起吟诗作对,我并没敢越雷池半步,这样就够了,足够了。

所以等卞夫人回来看到容光焕发的我大吃一惊,还嗔怪地说我心真大,也不担心孩子。我陪着笑说孩子有您照料自然放心,心里却在翻江倒海,要是有人把我和曹植来往的事说出去,那可如何是好呢?

我这边还没动静,曹植却闯了祸,这天他喝了酒又写信约我见面,我自然是拒绝了,于是曹植一气之下私自坐着王室的车马,在帝王才能行走的禁道上策马纵情,这下可把曹操气坏了。他大大斥责了曹植一顿后,正式将曹丕立为世子。

从此之后曹植地步一落千丈,他再找不到机会来接近我,只是在几次家宴之中我们看到彼此眼睛里的悲伤和无奈。他有志难酬,爱而不能得,我也好不到哪里去,曹丕身边环翠围绕,对人老珠黄的我更加冷淡了。

建安二十五年,曹操过世,曹丕称帝,我被封为皇后,曹植则被打发到外地当个无所事事的侯爷。

我以为我和曹植再也不会发生交集,直到有一天,曹丕气冲冲地拿着一封曹植的信来找我,我隐隐看着信中“绝缨”两个字,脑子嗡地一声。

曹丕将信愤怒地扔在我的脸上,骂了一句贱人,转身大步离开。

我喝下毒酒那一刻并没有犹豫,我虽然被立了皇后,我的儿子却并没被立为太子。可能曹丕心里还在怀疑吧?如果我死了能让他将来有所愧疚,从而对我的儿子好一点,那也值了!

褒姒妲已怎么努力也是没有好下场的,是不是?二哥?我微笑着对空中扬扬酒杯,然后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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