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云山庄的晨雾尚未散尽,医庐内已弥漫着淡淡的药香与暖意。
萧璟靠坐在榻上,脸色相较于前几日红润了许多,眼神也恢复了往日的清亮。
在林如瑜的悉心诊治下,他的伤势已然好了七八成,虽仍需静养,却已能自由活动。
慕容雪携着慕容婉推门而入,带来了刚出炉的精致点心。
“苟公子,今日感觉如何?”慕容雪将食盒放在桌上,目光中满是关切。
这些日子,她心中对萧璟的感激愈发浓厚,若不是这少年冒死从鬼城逃出报信,归云山庄恐怕早已在鬼王的铁蹄下覆灭。
萧璟欠身道谢,语气诚恳:“劳烦师母挂心,我已无大碍。今日正好有件事,要详细告知师母。”他示意两人坐下,随即缓缓开口,将前因后果娓娓道来。
“鬼王一直觊觎传说中的藏宝图,却苦无头绪,偶然得知‘七星剑法’的秘籍可能与藏宝图有关,便散布谣言,称鬼盗胡一鸣得到了七星剑法的剑谱。公孙前辈素来痴迷武学,听闻此事后,一心想借来研习,便孤身前往酆都。”萧璟的声音低沉,带着几分凝重,“谁知这竟是鬼王设下的毒计,他在前辈的酒中下了软骨散,将其禁锢在鬼城地牢,日夜严刑逼问藏宝图的下落。”
慕容雪与慕容婉闻言,脸色骤变,慕容婉紧紧攥住了衣角,眼中满是担忧。
“‘西岳五鬼’乃是我的救命恩人,他们因不愿与鬼都之人沆瀣一气,后来寻得机会脱离了鬼都。鬼王查明他们隐居于华山的鬼谷后,便将我们一并擒获,关押在地牢之中。”萧璟继续说道,眼中闪过一丝敬佩,“公孙前辈虽身陷困境,却依旧正气凛然。他见我与他颇有缘分,又得知我也修习剑法,便收我为徒,在牢中传授我武学心法。后来我趁鬼城守卫换班之时,设法从鬼都逃了出来,不知如今师父情况如何。”
他将那些事情都如实道出,然而利用张圆圆逃出鬼城一事却省略未提,确实是他担心此事难以说清,届时越解释越糟糕。
听完这番话,慕容雪再也抑制不住情绪,泪水夺眶而出。
她抱着身旁的慕容婉,哽咽道:“都怪我……当年一时负气离家出走,竟让他独自承受了这么多,还误会他对我们母女漠不关心……”这些年的思念与愧疚在此刻彻底爆发,母女二人相拥而泣,医庐内的气氛一时间悲戚不已。
萧璟宽慰道:“师父眼下并无性命之虞,只要鬼王尚未得到藏宝图,便不会加害师父。待我养好伤势,必定设法将他们营救出来。”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管家公孙忠急促的脚步声:“夫人,外面有位自称公输亮的先生,说有要事找您。”
慕容雪连忙擦干眼泪,定了定神,对公孙忠道:“快请他到会客厅等候,我这就过去。”
她整理了一下衣衫,对萧璟和慕容婉道,“你们先聊着,我去去就回。”说罢便匆匆离去。
慕容婉目送母亲离开,转头对萧璟道:“苟子哥哥,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爹爹他……他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嗯,公孙前辈武功高强,定能化险为夷。”萧璟点头应道,心中却暗自担忧,鬼王手段狠辣,公孙锷此番怕是凶多吉少。
另一边,会客厅内,一位身着青色布衣、面容清瘦的男子正端坐品茶。
他手中把玩着一枚精巧的机关零件,眼神锐利,正是奇门遁甲领域的奇才公输亮。
慕容雪推门而入,脸上堆起歉意的笑容:“公输先生,久等了。近日山庄遭难,招待不周,还望海涵。”
公输亮起身拱手,语气平淡:“公孙夫人客气了。听闻归云山庄遭酆都鬼城袭击,我此番前来,便是应夫人之邀,前来改造山庄的机关陷阱。”
慕容雪心中一喜,连忙道谢:“有劳公输先生了。鬼王野心勃勃,定然不会善罢甘休,山庄的防御之事,就全拜托先生了。”她早已听闻公输亮的大名,其设计的机关精妙绝伦,极少有人能破解。此次花重金请他前来,正是为了亡羊补牢,以防鬼王再次来袭。
公输亮点了点头,直言道:“夫人放心,我定当全力以赴。明日我便开始勘察山庄地形,设计机关布局。”
两人又商议了片刻细节,慕容雪便命人安排公输亮住下,好生招待。
想起萧璟伤势渐愈,慕容婉心中感念,便亲自前往厨房,准备为他炖一碗燕窝羹补身体。
她系上围裙,动作娴熟地处理着燕窝,心中暗自盘算,待萧璟彻底痊愈,便与他一同前往酆都,寻找父亲的下落。
此时的医庐内,却是另一番景象。萧璟与林如瑜相对而坐,正谈笑风生,聊起前几年在落魄谷的往事。
“还记得你刚到落魄谷的时候,胆子小得很,见到虫子就吓得尖叫。”萧璟忍俊不禁,眼中满是笑意,“可你师父偏生喜欢养些蛇虫鼠蚁,用来研制药材,那段时间你可遭了不少罪。”
林如瑜脸颊微红,嗔怪地看了他一眼,随即莞尔一笑:“那都是陈年旧事了。如今我跟着师父研习医术,那些小东西见了我,反倒要瑟瑟发抖呢。”
她的笑容明媚动人,如同春日里的桃花,让人移不开眼。
恰好端着燕窝羹走来的慕容婉,在医庐门外看到了这一幕。
她脚步一顿,心中暗自思忖:看他们这般亲密无间,倒像是一对璧人。莫非苟子哥哥也对林姑娘有意?若是如此,我可怎么办?
她本想进去送燕窝羹,此刻却犹豫了,生怕打扰到两人,正欲转身离开,身后却传来一个清脆的男声。
“婉儿妹妹!我可算找到你了!”
慕容婉回头一看,只见一位身着粉色锦袍的年轻公子正快步走来。
他生得面如傅粉,眉清目秀,模样俊秀非凡,只是举手投足间带着几分女子的娇柔,正是关中大侠陈奎的四公子陈怀玉。
陈家与公孙家是世交,陈怀玉比慕容婉年长两岁。
当年陈夫人生他之时,满心期待是个女儿,连大夫都断言是千金,谁知生下的仍是个儿子,陈夫人失望之余,便将他当作女儿教养。久而久之,陈怀玉便养成了这般阴柔的性子。两家家长早有结亲之意,只是慕容婉一直对他避之不及。
此次归云山庄遭袭,陈家也派了人手前来助阵,陈怀玉趁机赶来,只为找慕容婉玩耍。
陈怀玉转向刚从医庐外走进来的慕容婉,眼睛一亮,落在慕容婉手中的燕窝羹上,伸手就要去拉她的手,“婉妹妹,这燕窝羹是给我准备的吗?”
慕容婉见状,连忙缩回手,避开了他的触碰,皱着眉头道:“才不是!这是给苟子哥准备的,他是病人,需要补身体。”
陈怀玉故作委屈地捂住胸口,语气娇弱:“婉妹妹,我身体也很虚弱,说不定也生病了呢。你看我这般憔悴,就给我吃一点吧。”
慕容婉被他纠缠得有些气恼,没好气道:“你要吃就回家让你娘给你做,我这是特意给苟子哥炖的。”
“谁这么幸运,能让婉妹妹亲自下厨?”陈怀玉酸溜溜地说道,目光顺着慕容婉的视线,落在了医庐内的萧璟身上。
当他看到萧璟与慕容婉相谈甚欢的模样,心中更是不快。
慕容婉被他说得脸颊一红,索性不再理他,端着燕窝羹径直走进医庐,将陈怀玉晾在一旁。
萧璟与林如瑜早已听到了外面的对话,此刻见她进来,林如瑜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冲萧璟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苟子哥哥,快趁热吃吧。”慕容婉走到榻边,舀起一勺燕窝羹,递到萧璟嘴边。
萧璟有些不好意思,连忙道:“婉儿妹妹,不用麻烦你,我自己来就好。”
“别动!”慕容婉压低声音,眼神却瞟了一眼门口的陈怀玉,“小心洒到衣服上。”她刻意做出这般亲昵的举动,就是要做给陈怀玉看。
果然,站在门口的陈怀玉看到这一幕,气得脸色发青,胸口微微起伏。
林如瑜在一旁看在眼里,心中暗自盘算:若是能撮合慕容婉与陈怀玉,那萧璟就不会被她抢走了。
于是她开口道:“婉儿妹妹,还是别喂了。这燕窝性寒滋阴,对苟子哥的伤势无益,适可而止就好。”
慕容婉正沉浸在气走陈怀玉的快意中,被林如瑜这么一搅和,顿时来了火气。
她重重地放下碗,气道:“不喂就不喂!大不了给猫啊狗啊吃!”说罢,便气呼呼地转身离开了医庐。
屋内四人面面相觑,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陈怀玉见状,也连忙追了出去,嘴里还喊着:“婉儿妹妹,你等等我!”
林如瑜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筹划。
她深知慕容婉对萧璟情意渐浓,若是让他们继续留在归云山庄相处,感情定然会愈发深厚。到那时,自己在萧璟心中的位置,恐怕就岌岌可危了。
思索片刻,她心中有了主意:必须尽快带萧璟回落魄谷,这样就能断了他与慕容婉的联系。
次日清晨,林如瑜收拾好行李,来到正厅找到慕容雪,躬身辞行:“公孙夫人,如今苟子哥的伤势已经好了七八成,我打算带他回落魄谷继续养伤。一来怕师父外出采药归来见不到我,会心生担忧;二来师父的医术更为精湛,有他照料,萧璟能更快痊愈。今日特来向夫人辞行。”
慕容雪闻言,有些犹豫地看了一眼身旁的慕容婉,劝道:“林姑娘,其实在归云山庄养伤也很好,这里药材齐全,也能随时照料。况且萧公子刚好转一些,长途跋涉怕是不太妥当。”
慕容婉也急切地看向萧璟,眼中满是不舍:“苟子哥哥,这也是你的意思吗?你真的要走?”
萧璟被两人看得有些窘迫,脸颊涨得通红。
他看看一脸坚定的林如瑜,又看看满眼失望的慕容婉,支支吾吾地说道:“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婉儿。要不……等我彻底养好伤,再来看你?”
慕容婉眼中的光芒瞬间黯淡下去,她看到萧璟也是很犹豫,便强装镇定地说道:“随你吧。”
可心中却气鼓鼓的,暗自思忖:走就走!走了就别再回来,我以后再也不理你了!
林如瑜见状,心中窃喜,连忙说道:“多谢夫人和婉儿妹妹体谅,我们这就启程了。”
她早就准备好了行李。她拉着萧璟,快步走向山庄大门。
萧璟心中十分纠结,他站在归云山庄的山门前,不停地左顾右盼,心中默默期盼着慕容婉能来送他。
林如瑜将他的举动看在眼里,心中泛起一丝醋意,故意说道:“别等了,怕是你的婉儿妹妹不会来了,我们快走吧。”说罢,便翻身上马。
萧璟张了张嘴,想要辩解,却终究没能说出什么,只能失望地翻身上马,随着林如瑜一同离去。
两人骑马走出数里远,正当萧璟心中满是失落之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那声音越来越近,萧璟回头一看,只见一匹乌骓宝马上,慕容婉身着劲装,英姿飒爽地疾驰而来。
“婉儿!你怎么来了?”萧璟又惊又喜,连忙勒住马缰。
慕容婉策马来到他身边,脸上带着一丝倔强:“我也要跟你们去落魄谷!我可以照顾你。”她说着,还特意瞪了林如瑜一眼。
林如瑜脸色一沉,语气不善:“婉儿妹妹,你又不会医术,跟着我们只会添麻烦。我们可没空伺候你这位大小姐。”
“你别小瞧人!”慕容婉不服气地说道,“我从小就闯荡江湖,什么苦没吃过,可不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
林如瑜见她态度坚决,知道难以撵走,心中虽不满,却也只能作罢。“既然你执意要跟来,那便随你吧。只是路上一切都要听我的安排,不许擅自行动。”
慕容婉冷哼一声,没有反驳。
三人各怀心事,骑着马朝着落魄谷的方向疾驰而去。前路漫漫,等待他们的不仅有未知的危险,还有缠绕在三人之间的情愫纠葛。而远在归云山庄的公输亮,也已开始着手改造机关陷阱,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