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清音定魂，暗生疑窦
死亡的阴影，如同独角头狼口中喷出的腥臭寒气，已然触及沈墨的后颈。那凝聚了浓郁魔气的独角，带着洞穿金石的力量，在他回头的瞬间，已避无可避！旧力用尽，新力未生，烛龙血脉在连续爆发后正陷入短暂的疲软反噬期，身体沉重如灌铅。他能清晰地看到头狼眼中那残忍狡诈的得意光芒，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的声音。
要死了吗？这个念头如同冰水，浇灭了几分血脉带来的狂暴炽热。然而，预想中穿透身体的剧痛并未到来。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清冷如月华、却又带着不容置疑决绝意味的流光，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击中了独角头狼的侧面脖颈！
“玄天秘剑·破邪！”
苏婉清的清叱声划破混乱的战场。她不知何时已摆脱了其他妖狼的纠缠，身剑合一，将玄天宗正统道法的破邪之力催发到极致。这一剑并非要斩杀头狼，而是围魏救赵，逼其自救！
“噗嗤！”
剑光划过，鳞甲碎裂，暗红色的魔血溅出。头狼吃痛，发出一声暴怒的咆哮，刺向沈墨的独角不可避免地歪斜了几分，擦着他的肩胛骨划过，带起一溜血花和衣衫碎片，留下一条深可见骨、魔气缭绕的灼热伤口。剧痛让沈墨闷哼一声，但终究避开了要害。
然而，头狼的凶性已被彻底激发。它舍弃沈墨，赤红的双眼瞬间锁定了坏它好事的苏婉清，庞大的身躯扭转，带着碾碎一切的气势扑向她！速度之快，远超之前。
苏婉清一剑递出，气息正值回落，面对这含怒一击，已是避之不及。她只能横剑格挡，但谁都看得出，以她灵动见长的剑技，硬抗这头蛮荒凶兽的冲击，后果不堪设想。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沈墨刚从那生死一线的惊悸中回过神，便看到苏婉清因救他而陷入绝境。肩胛骨的剧痛和魔气侵蚀的刺痛，远不及眼前这一幕带来的冲击。
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混合着被守护的震动、对危机的愤怒，以及体内那股本能的、想要摧毁威胁的暴戾，轰然炸开！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汹涌，都要不受控制！
“吼——！”
一声不似人声的低吼从沈墨喉咙深处迸发。他双眼中的金红色光芒不再是闪烁，而是如同燃烧的岩浆般彻底覆盖了眼白，瞳孔竖立，散发出纯粹的龙威。右臂上，那原本只是隐约浮现的鳞片纹路骤然清晰起来，甚至微微凸起，泛着金属般的赤色光泽。一股远比独角头狼更加古老、更加威严、也更加混乱毁灭的气息，如同风暴般以他为中心席卷开来！
周围的妖狼在这股气息下，竟本能地匍匐后退，发出恐惧的呜咽。
沈墨动了！他的动作不再有丝毫人的痕迹，只剩下纯粹的速度与力量。身影模糊，下一瞬已出现在头狼与苏婉清之间。他没有使用任何技巧，只是简单直接地一拳轰出！
拳锋所过之处，空气发出不堪重负的音爆声。金红色的气焰凝如实质，仿佛一条微缩的烛龙虚影缠绕其上。
“嘭！！！”
拳锋与头狼扑来的巨躯悍然相撞！
时间仿佛凝滞了一瞬。紧接着，是骨骼碎裂的令人牙酸的脆响！体型壮硕如小山的独角头狼，竟被这一拳打得凌空倒飞出去，胸腹处明显凹陷下去一个大坑，鳞甲大面积崩碎，鲜血如同喷泉般从口鼻中狂涌而出，重重砸在远处的地面上，抽搐了几下，便再无声息。
一拳之威，竟至于斯！
然而，打出这一拳的沈墨，状态却更加骇人。他站在原地，剧烈地喘息着，周身散发着不稳定的狂暴能量波动。那右臂上的鳞片似乎有向上蔓延的趋势，脖颈侧面的皮肤下，也开始有细微的血管凸起，呈现出诡异的金红色网络。他的眼神混乱而凶戾，扫视着周围的一切，包括那些瑟瑟发抖的村民，包括刚刚站稳、脸色苍白的苏婉清，仿佛在看一群蝼蚁，充满了毁灭的欲望。
“沈墨！”苏婉清强压下翻涌的气血，急切地呼喊他的名字。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沈墨正在滑向失控的深渊，一旦彻底被血脉中的凶性主宰，后果不堪设想。不仅是这里的村民，连他自身也可能彻底迷失，化为只知杀戮的凶兽。
沈墨似乎听到了她的呼喊，混乱的目光转向她，闪过一丝极短暂的挣扎，但那丝清明迅速被更汹涌的血色淹没。他喉咙里发出威胁性的低吼，竟朝着苏婉清的方向，微微抬起了那只正在龙化的手臂。
村民们早已吓得魂飞魄散，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了。他们看着那个比妖狼更可怕的身影，心中只剩下绝望。刚出狼窝，又入虎口？
苏婉清心中焦急万分。她深知，此刻任何攻击性的行为都可能刺激沈墨彻底爆发。她必须想办法唤醒他残存的理智！
不再犹豫，苏婉清摒弃所有杂念和防御姿态，双手迅速在胸前结出一个古朴玄奥的法印。她闭上双眼，朱唇轻启，一段空灵、悠远、带着涤荡心神力量的咒文，如同山涧清泉流淌般，从她口中缓缓吟诵而出。
“玄天清心咒？”
有见识的玄天宗低阶弟子认出了这咒法，这是宗门内用于安抚走火入魔弟子、驱散心魔的高深法门，极耗心神。此刻苏婉清不顾自身损耗，全力施为。
清冷的咒音并不响亮，却奇异地穿透了战场上的血腥气和沈墨周身狂暴的能量场，如同润物细雨，丝丝缕缕地渗入他混乱的心神。
起初，沈墨对这“干扰”表现出极大的抗拒和暴躁，周身气焰翻腾得更厉害。但那咒音绵绵不绝，带着一种中正平和、引导归元的意境，与他体内那股毁灭一切的狂暴力量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咒文声中，苏婉清的身影在沈墨血色的视野里，仿佛笼罩上了一层朦胧的清辉。那清辉让他暴戾的心绪中，莫名地生出一丝渴望，一丝……熟悉的感觉？就像之前在小溪边，她递来的那碗清水；就像在之前的对峙中，她那不同于他人的清澈目光。
毁灭的欲望与这丝奇异的清明在他脑海中激烈交战。他脸上的肌肉扭曲，显示出极大的痛苦。抬起的手臂剧烈颤抖，时而金红气焰暴涨，时而又微弱下去。
苏婉清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脸色愈发苍白，但吟诵咒文的声音却始终稳定而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她在赌，赌沈墨内心深处那份不曾泯灭的善念和人性的重量，能够压过血脉的凶性。
终于，在清心咒持续不断的安抚下，沈墨眼中那铺天盖地的血色，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一些。竖立的瞳孔恢复圆形，虽然依旧带着金红的底色，但那份纯粹的毁灭欲望减弱了。他抬起的手臂，最终无力地垂落下来。
周身的狂暴气息渐渐平息，右臂上清晰的鳞片纹路也慢慢隐去，只留下皮肤下若隐若现的金红色血管痕迹。他身体晃了晃，极度透支的虚弱感如同山崩海啸般袭来，眼前一黑，向前栽倒。
苏婉清一直密切关注着他的状态，见状立刻停止诵咒，强提一口真气，抢上前去，在他倒地之前，伸手扶住了他。触手之处，沈墨的身体滚烫，且微微颤抖，显然刚才的爆发和对抗对他造成了极大的负担。
危机，似乎暂时解除了。
剩余的妖狼见头狼毙命，又慑于沈墨方才残留的龙威，不敢再上前，呜咽着退入黑暗之中，消失不见。
篝火旁，死里逃生的村民们面面相觑，看着相扶的两人，心情复杂到了极点。感激、恐惧、疑惑、后怕……种种情绪交织。那个少年，救了他们，却也展现出了比妖狼更恐怖的一面。而那个清冷的玄天宗女弟子，似乎能克制他？
苏婉清扶着昏迷的沈墨，感受着他微弱但还算平稳的呼吸，心下稍安。她抬头看向那些惊魂未定的村民，又望了望远处黑暗中玄天宗巡逻队可能赶来的方向，秀眉微蹙。
今夜之事，注定无法善了。沈墨的身份和力量，经过这场战斗，恐怕再也无法隐藏。而她自己，出手相助“灾星”沈墨，甚至动用清心咒为其稳定心神，此事若传回宗门，又会掀起怎样的波澜？
她低头看了看怀中少年苍白而安静的侧脸，与方才那煞气冲天的模样判若两人。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重感，悄然浮上心头。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