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
撕心裂肺的呼喊骤然划破雪原的寂静,震得周围的积雪簌簌掉落。逸尘紧紧抱着妙音逐渐冰冷的身体,泪水汹涌而出,混着脸上的血污,在雪地里砸出一个个深色的坑。
翠喜哭得梨花带雨,肩头不住颤抖;凡修们别过脸,有的抹着眼睛,有的攥紧拳头,喉头滚动着压抑的呜咽;林阙与赵衍捏着那颗头颅,脸上的快意褪去,只剩沉重。
樱冢雾生站在坑边,看着雪地里那道蜷缩的白袍身影,听着那声撕心裂肺的呼喊撞在雪原上,连寒风都似被震得滞了滞。
他垂在身侧的手悄然握紧,天护正宗的剑柄硌得掌心发疼,眼底翻涌的情绪复杂得让他不敢细想——
有对同胞作恶的愧,有对眼前惨状的涩,更有对“立场”二字的无力。
直到逸尘抱着妙音的手开始发僵,他才缓缓开口,
“你们走吧。”
逸尘浑身一僵,抬头时眼底还凝着未干的泪,血丝爬满了眼白。
“我拦不住你,”樱冢雾生避开他的目光,视线落在凡修们怀里那些盖着破布的尸体上,喉结滚了滚,补充道,“把这些姑娘……好好安葬。”
“快来扶着大帅!”
王老五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从逸尘怀里接过妙音的遗体,旁边的凡修也赶紧上前,和翠喜一左一右搀扶住几乎站不稳的逸尘。
逸尘的衣袍早已被血与雪浸透,每走一步都踉跄得厉害,却仍固执地转头,看向站在原地的樱冢雾生。
“多谢。”他的声音没有了敌意,只剩劫后余生的疲惫。
樱冢雾生指尖颤了颤,垂眸看着脚下被血染红的雪,声音很轻:“无需谢我……是幻樱欠她们的。”
“若不是立场不同,或许……我们能成为朋友。”逸尘忽然轻声道。
这句话像一颗石子,砸进樱冢雾生早已乱成一团的心湖。他猛地抬头,眼底闪过一丝错愕,随即又被更深的茫然覆盖。他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寒风灌进喉咙,却让他找回了一丝清明:“或许吧。”
他抬手挥了挥,催促道:“快走吧。此地……不宜久留。”
逸尘没有再说话,只是被搀扶着,一步一回头地跟着队伍往前走。
雪地里的脚印歪歪扭扭,妙音的遗体被王老五护在怀里,裹上了干净的布巾。
樱冢雾生站在原地,看着那支蹒跚的队伍渐渐消失在风雪尽头,直到再也看不见人影,才缓缓垂下肩,抬手按在胸口——
那里还残留着看到姑娘们尸体时的悸痛,还有逸尘那句“或许能成为朋友”带来的涩意。
风雪裹着队伍的脚印一路延伸,直到熟悉的营地轮廓刺破苍茫雪幕,守在营门的修士见着那支蹒跚的队伍,连忙迎上来,看清王老五怀里盖着布巾的遗体时,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
圆真与秦锋,一听见动静就往营门口赶,
“傻小子,你没事就好,可吓死师伯我了!”
待走进瞧见逸尘被人搀扶着,白袍上的血污与雪水冻成硬壳,连平日里挺直的脊背都弯了几分,心瞬间沉了下去。
瞥见王老五怀里那具身形纤细的遗体,圆真瞳孔骤缩,声音都发颤:“这是怎么回事?是妙音丫头?还有……还有其他姑娘们?”
凡修们垂着头,没人敢应声。
,只有寒风卷着雪粒打在甲胄上,发出细碎的声响。逸尘靠在搀扶他的修士身上,喉结滚了滚,开口道:“师伯……能拜托您办一件事吗?”
圆真见他这副模样,到了嘴边的追问又咽了回去,连忙点头:“你说,师伯一定做到。”
“翠喜姑娘受了伤,还受了惊吓,”
逸尘抬眼看向躲在凡修身后、手臂缠着染血布条的翠喜,眼神软了几分,“劳烦您跑一趟,把她送去仙宫,交给念璃。让念璃好好照看着,别再让她受委屈。”
翠喜听见这话,眼圈瞬间红了,却懂事地没哭出声,只是攥着衣角,轻轻点了点头。圆真连忙应下,叫过身边医修,仔细叮嘱了几句,让对方先带着翠喜检查下伤口,稍后便启程。
安排好翠喜,逸尘缓缓抬手,从怀里掏出那本记录着石井原四郎罪行的《蚀变录》。
“还有这个……您也一并带去仙宫,交给母亲,这是幻樱国在我们神州做的孽,是他们的罪证!”
圆真握着册子的手骤然收紧,他抬眼看向逸尘,见对方眼底满是血丝,连嘴唇都干裂起皮,知道这一路他定然受了不少苦,到了嘴边的安慰又变成了坚定的承诺:“你放心,师伯一定亲手把册子交给女帝陛下,绝不会让幻樱国的畜生就这么逍遥法外!”
“多谢师伯。”逸尘低声道,说完这句话,像是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身体又晃了晃,旁边的秦锋连忙上前扶住他,眉头拧得紧紧的:“妹夫,您先去休息,剩下的事交给我们来处理。”
“秦师兄……麻烦您和兄弟们……”
话没说完,他的气息先弱了下去,指尖无意识地攥了攥秦锋的衣袖,目光飘向不远处被凡修们小心围护的遗体。
“帮忙把妙音姐姐……还有众位姐妹……好好安葬吧。”
“你放心。”秦锋立刻应声,“这事交给我,定让姑娘们走得安稳。”
得到承诺,逸尘紧绷的肩膀终于彻底垮下来,眼前的景象开始旋转,耳边秦锋的声音也变得模糊。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眼皮却重得再也抬不起来,身体一软,彻底失去了意识。
“妹夫!”
秦锋连忙稳稳托住他,探了探鼻息,确认只是脱力昏睡,才稍稍松了口气。
他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林阙与赵衍,两人身上也沾着血污,眼底满是疲惫,却仍强撑着精神:“你们也累了,先扶大帅去营帐休息,自己也好好歇一歇,后续的事不用你们操心。”
“是,师尊。”林阙与赵衍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从秦锋手中接过逸尘,一人架着一只胳膊,脚步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昏睡的人,慢慢朝着营帐走去。
待两人身影消失在营帐门口,秦锋才转过身,目光扫过围在遗体旁的凡修们。
这些平日里爽朗爱笑的汉子,此刻都垂着头。
秦锋深吸一口气,对身后天渊刀宗的弟子吩咐道:“你们跟我来,先去选块背风的地方,把姑娘们的墓坑挖得深些、再找些干净的布料裹好遗体,咱们没能护住她们活着回家,却得让她们走得体面。”
“是,宗主!”刀客们齐声应道,没人多言,纷纷去接手了凡修抱着的尸体,脚步匆匆却井然有序。
只有长刀铲开冻土的“咯吱”声,混着远处偶尔传来的风雪呼啸,衬得营地格外寂静。
秦锋落在最后,他回头望了眼逸尘的营帐方向,又看向那些被小心搬运的遗体,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对姑娘们遭遇的痛惜,有对幻樱武士的愤怒,更有对逸尘的心疼。他抬手按了按腰间的长刀,指节泛白。
这仇,迟早要算清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