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别院马厩
第二日的大早，十六不情不愿地拉着两匹体型彪硕的马。
因为萧寒舟身上的伤可经不起长日奔波的折腾，其实马车早已备好，可萧寒舟嫌慢。
但十六该劝的时候那是绝对不能少的：“殿下，灵烟寺挺远的，城外去了，得一日多路程了，明晚还不一定回得来。”
十六说着还把马拉远了：“而且您身上的伤还没好，要不咋们还是用马车吧。”
萧寒舟想都不想直接就拉过一皮，轻柔地拍了拍马儿的肩膀：“不行，马车太慢，而且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十六心想，唉，这主子，真是倔呀，只得说悄悄话：“差不多好不还是没完全好，药都没停呢。”
十六嘴巴撅得可高了，哪怕面对的是自己的主子，嘴下也经常不留情：“得嘞，马它腾我屁股，然后再腾您的伤。”
一抬头，驾的一声，主子已扬长而去。
十六赶紧追上去：“殿下，你等等我，”边追边叫唤：“殿下，伤还没好呢，慢着点儿。”
灵烟寺
坐落在半山腰上的灵烟寺，远看云雾萦绕，近时一看已揽了这整座的山色，漫长的阶梯，走至一半，已经是疲乏累倦，即使如此，但来往的香客还是络绎不绝。
二人到时，已是第二日午时。
“殿下，到了，您的伤没事儿吧，”十六一路都牵挂着五殿下的伤，上前牵走马绳。
萧寒舟眼里只有往前的那段阶梯，丢开马绳，已没有了骑马前抚摸马儿时的温柔：“无碍。”
已六年未见，虽有通书信，但母亲往往只有寥寥几句，甚至很长时间都没有回信。
当初的选择，让此刻心里的愧疚更深，如果不是跟着舅舅去到边关，那还能时时来陪伴。
可如果不去，幼时的自己不更能成为母亲的软肋，林家的政敌又岂能轻易放过自己。
到了院前时，敞开的大门，从院内望开，几间屋宇，清悠悠的荷花池，一只丹顶鹤悠哉悠哉的，挺着那高傲的头颅。
如果没人知晓这是被废的林皇后居所，反而更愿意相信是一个在此小游的贵人。
一仆人正拿着鱼料投喂，那份细致，透露出大户人家的高贵，是被废前皇后林思慕，五皇子母亲的贴身侍仆，丁嬷嬷。
“丁嬷嬷，”六年未见，丁嬷嬷还是一如既往的照顾着母亲，萧寒舟一想起幼时，也没少在嬷嬷跟前调皮。
听这声音，丁嬷嬷疑惑了一下，这里鲜有人来，就算有，也大多是那些香客，但只走到院外，便就被赶走。
而且主子谁也不见，主要是萧皇也不让见。
丁嬷嬷上前打量了一下这位公子，只觉有点儿熟悉：“公子识我？”
萧寒舟眼里少有的温和了起来：“我是寒舟，嬷嬷。”
丁嬷嬷不过年四十，可总爱操心自己的主子，脸上的皱纹也多了几条，看着他的眉眼，神似主子，声音也带了些许的颤抖：“是五殿下呀，老奴眼拙，竟没认出小主子。”
萧寒舟扶过丁嬷嬷，往院内看去：“我母亲呢？”
丁嬷嬷满眼的欢喜：“主子在静心堂，”但说着又迟疑了一下：“殿下是知晓的，陛下是不许任何人见主子的。”
萧寒舟并不当回事儿：“无妨，父皇知我会来，是不会怪罪的，嬷嬷你看，那些暗处的，见是我来，不都没上前吗。”
丁嬷嬷放下手中的饵食，眼里还是有着迟疑，主子曾说过，不想让殿下见到她那落寞的样子：“但还是容老奴去通传一下吧，殿下稍等。”
一眼看去，空荡荡的静心堂，堂内清脆回荡的木鱼声，在一声一声地敲响着林废后心里的冷寂。
丁嬷嬷慢慢走进，没有着慌张，细声言语道：“主子，五殿下回来了。”
回来了三字，令木鱼声截然而止，神色也多了几分亲和，于一个母亲而言，没有不想见自己儿子的。
但于一个废后而言，却是不能见皇子的，于他，无益，而又收起了那几分亲和。
林思慕并未回头，闭上眼，清脆的木鱼声开始变得混乱刺耳：“不见，叫寒舟回吧。”
丁嬷嬷也猜中主子会这么做，默默退了出去。
看着萧寒舟满眼的期待，丁嬷嬷也是不忍的，但主子就是那样，即使从高位落入低谷，但有些狠始终藏在骨子里。
丁嬷嬷也只得宽慰一下小主子了：“殿下，您还是回吧，主子不见，放心，老奴会照顾好主子的，这里一切都好，您照顾好自己，保护好自己，主子便就知足了，”颔首作揖便进了屋。
萧寒舟并未回话，头低得很沉，往日的回信，或许能猜出母亲的心思。
丁嬷嬷看着萧寒舟还未离去，一口担心的道：“殿下在门外已经站了好几个时辰了，主子还是不见吗？”
不管丁嬷嬷如何劝说，废后林思慕始终未转过头来，刺耳木鱼声依旧。
一曲萧声婉转悠长起，木鱼声停了，丹顶鹤驻了足，水里的鱼儿也聚了堆儿。
废后取出怀中的唤芙铃簪，金粉色芙蓉花瓣，挂着两个小铃铛，窗外透过的微微阳光，令其花瓣栩栩如生，曲入了耳，簪耀了眼，出神了许久。
曲停，鹤走，鱼散，木鱼声起，一切又回到了原来的样子。
十六见自家主子一停，立马放下还没啃完的饼，端上一杯水：“殿下，来，喝口水，继续吹，就不信夫人不想见自己的儿子。”
本来想调节一下气氛，发现自己好像用错了方法，立马认怂：“我错了，殿下，但您放心，我四周都看了，您安排好的上等用品，一样不少，而且，还有人也送来了物什。”
也有人送物什，萧寒舟看着十六的眼神很肯定，再看这院景：“看来，陛下是默许的。”
但十六更担心的还是自己主子的伤：“殿下，我们回吧，快天黑了，就算暗处的不阻拦您，但留太久恐怕不太好，而且您的伤该换药了。”
萧寒舟微跄了一步，十六立马扶住，但被推开了手，可不能在这时被看出来。
眼带笑容道：“儿回了，望母亲珍重身体，儿改日再来。”
废后林思慕起了身，看着萧寒舟的背影，手里佛珠的转动比之敲木鱼更为用力：“寒舟的背影，越发的像他了，但希望心性能别像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