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市联考,终于落下了帷幕。
但它掀起的滔天巨浪,才刚刚开始在七中这片小小的池塘里,疯狂肆虐。
校长办公室。
老校长挂断了电话,整个人像被抽走了骨头,瘫软在椅子上。
他的手在抖,端着保温杯的另一只手也在抖,嘴唇哆嗦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的耳边,还在回响着电话那头,联考阅卷中心那位老教授,那几乎是在咆哮的,充满惊恐的警告:
“……我们,可能就要永远地,失去这个孩子了!”
失去这个孩子?
这六个字,像六枚烧红的钢钉,狠狠地扎进了老校长的脑子里。
他眼前,瞬间浮现出各种社会新闻的头版头条:
《天才少年为情所困,不堪重压选择轻生,百年名校蒙上阴影!》
《一次考试,一条生命!应试教育的悲剧何时休?》
冷汗,瞬间浸透了老校长的衬衫。
“来人!快来人!”
他用尽全身力气,嘶吼着按下了桌上的紧急呼叫铃。
几分钟后,校长办公室里,挤满了学校的最高层领导。
教导主任李扒皮,心理辅导室主任,以及江淮的班主任老王,一个不落地被紧急召集了过来。
气氛,压抑得像是在审判席。
“你们……都看看吧。”
老校长有气无力地挥了挥手,他的秘书已经将几份绝密文件,分发到了每个人的手上。
那是从联考中心,以最高加密级别,火速传回来的——江淮的各科答卷影印版。
当李扒皮看到那份写着“永不融化的冰”的语文作文时,他的手只是轻微抖了一下。
当他看到那份画满了心形函数和女孩剪影的数学试卷时,他的脸色开始发白。
而当他看到最后那张理科综合试卷上,那两道永不相交的抛物线,那个残酷的化学方程式,以及那个孤零零的,充满了死亡气息的指印时……
“咣当!”
李扒皮手中的保温杯,再一次,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他整个人晃了晃,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脸色惨白如纸,嘴里无意识地呢喃着:
“疯了……全疯了……”
心理辅导室的刘主任,一位从业二十年的资深专家,此刻也是一脸凝重,她推了推眼镜,声音干涩:“校长,情况……比我们想象的,要严重得多。”
“从试卷内容分析,该生已经出现了严重的‘习得性无助’和‘自我毁灭’倾向。他的每一个答案,都不是在答题,而是在进行一次……行为艺术式的,自杀预告。”
自杀预告!
这四个字,像四把铁锤,狠狠地砸在了每个人的心脏上。
李扒皮的身体,肉眼可见地哆嗦了一下,他想起了那场被自己引以为傲的“公开处分”,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又开始疼了。
“我……我没想到……会这么严重……”班主任老王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哭腔,“我找他谈过心,他说他的世界,都变成灰色的了……我还以为,他还以为他只是……”
“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老校长猛地一拍桌子,那双总是带着几分疲惫的眼睛里,第一次迸发出了决绝的光芒,“现在,是要救人!”
“我宣布,立刻成立‘江淮同学心理危机紧急干预小组’!由我,亲自担任组长!”
“刘主任,你负责制定全方位的心理疏导方案!必须24小时待命!”
“王老师,你负责安抚班级同学情绪,严禁任何人再拿这件事去刺激他!”
“老李……”老校长的目光,最终落在了已经失魂落魄的李扒皮身上。
“……你,负责去把他,从家里给我‘请’回来!”
“不,是‘求’回来!”
老校长几乎是吼出了这句话:“用最温和,最诚恳,最谦卑的态度!告诉他,学校错了!老师错了!我们愿意为他做任何事!只要他好好的!”
而此刻。
那个牵动了整个学校神经的“重度抑郁症患者”江淮,正翘着二郎腿,悠闲地躺在自家的沙发上。
他一手拿着冰可乐,一手在手机计算器上,美滋滋地计算着自己这次联考的“辉煌战果”。
“语文作文零分,前面客观题估计也错了一半,算个50分顶天了。”
“数学……嘿嘿,直接当画板了,满分150,能给个10分卷面整洁分就算他们有良心。”
“理综更不用说,大题全没做,选择题留白,给个20分辛苦分吧。”
“50 + 10 + 20 = 80分!”
江淮兴奋地一拍大腿。
“稳了!稳了啊!”
距离任务要求的250分,还差了十万八千里!
这次,任他神仙来了,也别想再把他捧成什么学神!
从今天起,他就是全校公认的,因爱堕落的,无可救药的……学渣!
一个崭新的,混吃等死的,平凡的校园生活,正在向他招手!
就在江淮沉浸在对自己未来的美好幻想中时,门铃,响了。
急促而响亮。
“谁啊?大周末的。”
江淮不情不愿地从沙发上爬起来,趿拉着拖鞋,走过去开了门。
门外站着两个人。
班主任老王,以及……一脸惨白,神情紧张,甚至对他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讨好笑容的……李扒皮?
江淮:“???”
这是什么梦幻组合?
还不等江淮开口,李扒皮一个箭步冲了上来,双手紧紧地握住了江淮的手,那力度,像是怕他随时会羽化飞升一样。
“江淮同学!我的好同学!”
李扒皮的声音里带着一种江淮从未听过的,近乎于哀求的颤音。
“之前……是老师不对!是老师没有理解你内心深处的痛苦!老师在这里,向你道歉!”
说着,这个在七中以铁血著称的教导主任,竟然对着江淮,深深地,鞠了一躬。
江淮,彻底傻了。
他呆呆地看着眼前这诡异的一幕,大脑直接蓝屏。
剧本……好像又……走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