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少年目击者
时间戳：15:00
地点：零区围墙 · 北段裂隙带
下午三点的阳光照在零区围墙，像被一层看不见的毛玻璃滤掉温度。风从裂隙里吹来，带着逆向旋转的纸屑与沙粒，打在脸上生疼。沈·怀辛把稽查外套的领子竖起来，单手撑住锈迹斑斑的栏杆——围墙另一侧，便是官方地图上标注为"无时间带"的零区。
离他十米远的缺口处，蹲着一个瘦削少年。灰色卫衣的帽子扣得很低，只露出下半张脸——皮肤苍白，下颌线条干净，像没经历过青春期。少年正用一根折断的直尺，在地上描画逆时针的钟盘。
怀辛走近，鞋底碾碎玻璃碴。少年抬头，目光穿过帽檐，与他四目相对。那一瞬，怀辛心脏莫名收紧——对方瞳孔里，有与年龄不符的沉静。
"你来了。"少年先开口，声音清亮却带着微哑，"今晚23:57，你会掐死白·安。"
怀辛脚步一顿，"你是谁？为什么知道白·安？"
少年把直尺插进沙地，尺尖指向怀辛胸口，"顾·小满，17岁，失时罪。"
他报出自己身份的方式像在读档案，随后从口袋掏出一张磨损的塑料证件，递到怀辛面前，"这个，还给你。"
证件表面布满划痕，照片却清晰——年轻的沈·怀辛，24岁，肩章还是初级稽查。发证日期：2019年。
"这是我的旧证，怎么在你手里？"
顾·小满耸肩，"我在零区捡的，它跟着我逆流了三圈。"
"逆流？"
"时间在这里往回走，人越活越小，证件却越来越新。"少年歪头，"再过两圈，我会变成婴儿，然后消失。"
怀辛攥住证件，指节发白，"你怎么知道我今晚会——"
"杀人"两个字他说不出口。
顾·小满指向自己右眼，"我能看见裂缝，像看电影预告。23:57，浮桥北端，你掐住她的脖子，T-06表盘闪两下，然后——桥断了。"
少年摘下帽子，露出一头被风吹乱的短发，发梢竟然夹杂着灰白。他抬手，在空气里虚抓，像撕开一层透明薄膜——
怀辛面前的景象瞬间扭曲：
阳光倒射，云影逆流，远处楼群的玻璃幕墙碎片重新拼合；而他自己，正站在桥中央，双手掐住一个女人的颈动脉。画面只持续三秒，随即碎裂。
少年重新戴上帽子，"看见了吗？那是你的未来，也是我的过去。"
怀辛喉咙发干，"如果那是真的，你为什么来提醒我？"
"因为我不确定你是不是真凶。"顾·小满苦笑，"也许我只是把预告片错当成纪录片。"
怀辛注意到，少年卫衣口袋里露出半截硬质卡片——是新证，封面印着【时间审计局】，照片却是顾·小满本人，年龄栏赫然写着：32岁。
"32？"怀辛低呼。
"逆生长副作用。"少年把卡片塞回去，"再过一年，我就无法合法工作，然后被系统当'失时罪'扔进零区。"
"帮我阻止杀人，我帮你找回被偷的时间。"少年伸出手，掌纹里嵌着细小的光屑，像被银河填满。
怀辛没有握，只沉声问："预告里，白·安死前说了什么？"
顾·小满眯眼，"她说——'别信程'。"
15:20，裂隙风突然停止。少年转身走向围墙缺口，背影在逆光中逐渐缩小，像被时间快速倒带。
"顾·小满！"怀辛喊，"我怎么找你？"
少年没有回头，只抬手挥了挥，指尖的光屑随风飘散，形成一行逆写的数字：
23:57
他为何认识我？
证件、预告、逆生长——少年像从怀辛的时间线里掉出来的碎片，被零区风反复打磨，最终成为指认他的镜子。
怀辛低头看向那张旧证件，照片里的24岁自己笑得毫无防备。
如果预告属实，他将在今晚亲手掐灭白·安的生命；而唯一能见证的人，正在逆流中迅速变小，直至消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