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俊微抬手掌,一个细微却绝对的制止动作。众人神色瞬敛,恢复冰雪冷寂,默默收礼后没入风雪,只留下一串深沉的脚步印记,在寂静中回荡。
本当此次行动,白衣圣裔使军小心谋划,所设阵法精妙绝伦,若一切顺遂,本可布下天罗地网,不仅能将阵法威能发挥到极致,甚至可将那狡黠多端的玫瑰岛岛主一并擒获,彻底免除后患,还燕境与新罗一片永久安宁。
然天有不测风云。
一悍卒贪杯误事,酩酊耽搁,赶路时,犹自晕头转向,一路悠哉游哉不说,竟然初始走岔了道道,待他弯路清醒,姗姗来迟,战机早已片刻贻误,便让强敌遁逃无踪,更险致帛丝新罗女君香消玉殒!
那失职军士,此刻正蜷缩角落,抖若筛糠。军法铁律,惩戒绝不容情。
跟随白衣圣裔使军一同前来的还有一个焦虑身影——阿南。他本是帛丝新罗女君金杜鹃的近身护卫阿南,原遍寻女君未果,心急如焚,忽地惊觉两界山巅现杀意寒流。
恰在此时,阿南偶遇白衣圣裔使军团,得知女君在此,他心中大喜,不顾一切危险紧随冲来,正好瞧见自己心心念念的女君,面色苍白的倚于妱澕怀中,他顿时感到心胆俱裂。
于是女君近身护卫阿南急步上前,小心翼翼地将女君接过,解下外袍轻柔裹住她单薄身躯,满眼疼惜后怕:“女君……”他宁愿代替她承受这一切。
帛丝新罗女君金杜鹃强撑着虚弱之躯,在近身护卫阿南的搀扶下,缓缓站起,行至白俊面前,仰起苍白脸庞,眸中盛满感激与卑微期盼:“使军长……救命之恩,没齿难忘。”她深吸气,用尽全力,“此来…可会在帛丝新罗…多留些时日?”
白俊闻言,身躯微僵,终未回头,只留冷硬背影,声音低沉而坚定:“女君心意……白某心领。”沉声如铁,字字铿锵,“然,白俊此身已许国,于边关受大唐天子之命,甲胄在身,不敢解鞍,戍守燕境,护民安疆,职责所在,性命相托。”他微侧首,目光遥望,语带微不可闻喟叹,“驻边之将,焉能与外邦者通缘?女君掌国,当比白某更明此理。”
此言如重锤击碎帛丝新罗女君金杜鹃眼中微光,她身形剧晃,恍惚间有一阵天旋地转。
女君近身护卫阿南急揽女君入怀。即便他一脸落寞,眼中亦满是关切与心疼,心甘情愿的默默守护在她身旁。
帛丝新罗女君金杜鹃强忍着心中的悲痛与绝望,闭目复睁,唯余女君死寂尊严,挣脱站稳,双手缓缓抬起,作双手拱礼之态,对那冰冷背影端端正正行君臣之礼或邦交仪礼,声音平静可怖:“白衣圣裔使军长所言,孤……受教,戍边劳苦,帛丝新罗定会铭记,孤有伤在身,需即刻回宫,恐使军长离去之时,不便再相送了。”不待回应,决然转身,“阿南,走。”
她将手搭于近身护卫阿南臂弯,尽量挺直背脊,再不回顾,一步步踏着残冰,向那片属于自己的帛丝新罗的宫宇行去。虽然那背影依旧挺直,但是浸透孤绝心碎,也渐渐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方才,唯有阿南明白女君的细微哽咽。
慕容妱澕与云苏对视,眼中俱是恍然大悟的惊愕。
早见帛丝新罗女君金杜鹃时,便觉其武功路数与白俊有五六分相似,彼时二人只当是江湖同源近派,并未深想。直至洗尘宴上,女君竟为白俊斟酒时指尖微颤,酒液在盏中漾出涟漪,恍惚感知氛围不明,此时此处崖上诀别,结合洗尘宴暧昧,再忆客栈传闻——帛丝新罗女君师承白衣,唯亲信可着米素白……
难怪她于两座新罗的潜在威望,会凌驾自己的弟弟柴炭新罗主君金无槿之上。如此,所有事情豁然贯通!
“原来如此,啧……这层纸算是捅透了。”慕容妱澕咂嘴,眼闪促狭,“真想给那冰块来个‘观心瞳’,看他心口是否也冻成了冰。”既是戏终,她拽拽云苏袖子,“走,此间事了,该回去收拾收拾,琢磨下一程要寻的机缘了。”
话音未落,白影如撕裂空间的寒电,瞬息裹擒住妱澕肩肢,不仅令她猝不及防,还叫她反抗之力如泥牛入海。
云苏厉喝:“放手!”长剑半出,人如疾箭扑上。
白俊袖袍随意一拂,柔和巨力如无形冰山,云苏闷哼踉跄倒退,长剑‘呛啷’归鞘。
白俊无视云苏的怒意,寒潭目光锁死妱澕,声透心神:“你在白头山上强催秘法,透支本源,今气血逆冲,淤塞三阴、足里诸脉,如江河壅塞,危若累卵,常法难解。”他嘴角微弧,在云苏眼中却如挑衅。
“你想如何?!”云苏目眦欲裂,剑气勃发,按在剑柄上的手骤然收紧,他如何看不出这二人之间流转的玄机?那日山巅对决,妱澕强行催动秘法导致经脉逆行,此刻面色虽如常,但云苏分明瞧见她腕间青筋如蚯蚓般蠕动。
慕容妱澕瞳孔骤缩,此言如雷,点破强压不适,电光间,她已权衡——此人若害己,何须多言。她声带微颤却异常坚定:“苏苏,住手!”
云苏只能死按剑柄,可从未放松过警惕之心。
白俊并指如电,疾点妱澕双肩云门、中府,冰寒生机内力沛然涌入,口吐箴言,字引天地共鸣:“记住,你要学的第一诀:玄!太初之根,玄牝之门,黎明未至,其光已孕,天至高兮,其窍将开,宇宙之息,导尔壅塞!”
字落,十丈天地骤陷鸿蒙混沌,幽暗中淡金星屑流转!
白俊断喝:“启!”如开天敕令,混沌撕开,一道天地初开的纯净晨曦光柱,无视外界,精准笼罩妱澕。
慕容妱澕剧震。浩瀚暖流随内力轰入,逆冲气血如春阳融冰,奔腾流转,淤塞经脉似有‘噼啪’轻响,贯通拓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