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阵实寒,以至于影响本就瑟缩在巨石之后的慕容妱澕与云苏。即便是在不近处,那“千山暮雪”阵法的凛冽雪意余波涉及,仍如细密针芒,丝丝缕缕地刺入肌肤欲透骨,令二人不禁打了个寒颤,周身泛起丝丝余韵凉意。
白俊身姿如松,电闪般揽住因受到斗雪袭击而眩晕坠落的帛丝新罗女君金杜鹃,他神色沉静,修长手指疾点其颈侧要穴,渡入精纯寒冽内力。
帛丝新罗女君金杜鹃苍白的脸色稍缓,悠悠醒转,苍白的脸颊上,一双美眸透着虚弱与迷茫。在她记忆中,当年白俊使军长也是这样接住自己的。
白俊将其扶稳:“劳二位照看。”将帛丝新罗女君金杜鹃暂且托付给妱澕与云苏,而后他转身,目光如万载寒冰锁死跪地的斗雪。
阵势再变——刀起!
就在斗雪勉力支撑于寒寂狱炼大阵之中,气息紊乱之际欲拼死一搏,阵势再生剧变!
环绕的白衣圣裔使军鼓点骤歇,由急至缓,化为低沉而肃穆的节拍,如刑前最后的祷告。
阵眼中心,白俊身形陡然一定,由极动转为极静,恰如刀舞之持刀亮相,他以正步位巍然肃立,右手虚握,山巅残存寒气如百川归海,于其掌中凝聚、延展,化作一柄清辉流溢的冰刃——飞羽剑。剑尖斜指下方,其目光如刀锋般锁死斗雪,一股无形的肃杀场域就此凝固。
飞羽初现——刚柔并济!
白俊剑势初起,正是慢缓起势。他身形微拧,踏着使军低沉的鼓点,“甩剑” 划出一道优雅的弧线。飞羽剑之舞动间,剑身倏尔微震,泛起层层叠叠的冰晶鳞盾,恍若盾状鳞甲,看似守势,其身姿却如灵鹤般向斗雪逼近。此乃刚柔并济之理,以守为进,暗藏杀机。
杀机迸发——刀花!
逼近三丈之内,白俊剑势猛然炸裂!他手腕急翻,旋转刀花之技信手拈来,飞羽剑霎时化作一团令人目眩的冰青光轮。旋即,光轮爆散,刺击与格挡的攻防精髓尽显,剑势由单一的冰刃,瞬间分化出无数青白星芒般的剑影,如漫天飞羽,缥缈无定,从四面八方罩向斗雪,其步伐结合弓步突进,每一刺皆带起裂帛之声。
绝杀之技——腾空劈斩!
白俊身形一跃而起,如鹰隼击空,结合腾空劈斩,双手握剑如虚掌剑意,携千山暮雪之阵威,当头斩落!
那无数飞羽剑影随之而动,不再飘渺,而是化作一道决绝的冰霜洪流。它们并未硬撼,而是“温柔却致命地”掠过斗雪之躯。剑影过处,如给娇艳月季披上一层瞬息凝结又融化的霜衣。霜衣融化的刹那,丝丝寒气已化为无形冰刃,侵入其经脉,肆意切割。
阵舞合一——终焉!
与此同时,周遭所有白衣圣裔使军亦完成最后的阵仪,齐声顿喝,将鼓槌重击于鼓面!
“咚——!”
鼓声如最终审判,与白俊骤停的瞬间完美契合——他于斗雪身后三尺骤然定格,身形如跪蹲般下沉,飞羽剑倒提身后,剑尖指地,屏息凝神。
阵中,斗雪身上残存红光应声彻底溃散。“呃啊——!”她面目狰狞扭曲,肌肤诡现片片焦黑枯纹,大口暗血夹杂冰碴喷涌而出。她能清晰感觉到,自己的精气神仿佛被那无尽的飞羽剑影“殁如鸿毛影孤” 般抽干碾碎。
终局——寒狱寂灭!
白俊缓缓起身,未曾回首。他右手微扬,飞羽剑化作点点冰尘消散于空中,正是“收刀入鞘”的意境。整个千山暮雪大阵随之缓缓停止运转,唯有中心那座由极致寒意与舞蹈杀意共同凝成的玄冰棺椁,将斗雪最后的生机与姿态,永恒封存。
山巅之上,唯余暮雪,千山俱寂。
斗雪终于瘫坐在地,空洞望天。此时的她血泪纵横,喉间挤出破碎呜咽,终化作凄厉长嚎,不甘怨毒!挣扎欲起,却如断骨傀儡,徒劳以头抢地。她的身躯在风中残叶般瑟瑟发抖,尽显败亡的凄美与残酷。
此刻,霜与雪仿佛完成了使命,渐渐消散于无形。
帛丝新罗女君金杜鹃虽虚弱,但目光清明,在慕容妱澕搀扶下站稳,声音微哑:“看见了么?月季、玫瑰,乃至万紫千红……”目光扫过雪封山崖,“花期亦有尽时,终究敌不过这彻骨严寒。”
慕容妱澕与云苏对视恍然:“原来以这极北寒寂之威,镇压南麓‘繁花’之乱,难怪是白将军镇守。”此人实力深不可测,对这等玄妙武功的掌控更是出神入化。
云苏神色凝重:“斗雪那一招‘春风刺骨’的‘散生刺’,配合魅惑传香,含奇诡溶血毒,中者不仅血流难止,更会五感迟滞,若不及时医治,武力会逐渐十去七八,甚至轻易便会被击溃,方才若非白将军寒冰真气封脉疗伤,这帛丝新罗的主君之位,恐怕……”语带后怕。
慕容妱澕心有余悸拍抚身后玄巨石:“万幸我们躲到这里来,有这大石头,地火寒冰,万载淬炼,坚不可摧,连阴毒骨刺也难透分毫,得亏强拉着你不掺和,要不然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咱们‘两个菜鸟’还是保命要紧,看看戏就好。”她目光扫过身旁的石头,又道,“不过,我也没想到此处竟有这经过风霜洗礼的玄玉石头,竟能挡住那恐怖的散生刺,护得咱们周全。”
倏地,一阵浓烟腾空而起,斗雪的身影在浓烟中渐渐模糊,烟雾散处,唯余几片焦黑枯瓣,旋落崖渊,人踪渺然,仿佛从未在这世间出现过一般,之后再也没有她的半点消息。
白俊淡漠瞥过枯瓣:“经脉尽碎,气海枯竭,邪功难续,即便苟活于世,废人矣。”
这时,白衣圣裔使军众人目光齐聚慕容妱澕,眼中竟含探究与敬畏。他们整齐列队,迈着沉稳的步伐,一同向妱澕走来。而后整齐抱拳,深揖一礼,欲言之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