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流看着满脸谄媚、急于撇清关系的张魁和庄敬贤，心中念头飞转。
他思索了片刻，指着大厅里其他那些惊慌失措的男男女女，对二人问道：“他们呢？ 也是通过未央宫系统接触的那个所谓的‘买家’ ？”
张魁立刻点头如捣蒜，坦白得不能再坦白：“是是是！他们，都是！您想啊，这种赚钱的买卖，我怎么可能放着便宜让别人占？他们也都是买家自己联系的！所以说，我真不是主谋，顶多算个……算个扒皮客，中间商！”
他极力想把自己从“主犯”的位置上摘下来。
这一点，姜流倒是相信。
以他对这两人的了解，他们就是地下社区最典型的市井小民，贪婪、油滑，但绝没有策划这种规模行动的能力和胆魄。
他压下心中的疑虑，换了个关键问题：“那个人……具体是怎么跟你们联络上的？通过什么渠道？信息内容是什么？”
然而，让姜流深感意外的是，不仅张魁和庄敬贤支支吾吾说不清楚，就连大厅里其他被问到的几十号人，反应都出奇地一致——所有人都表示“肯定有这回事”、“买家联系我了”。
但一旦追问具体细节，如联系方式、信息内容、对方ID特征等，所有人的记忆都变得模糊不清，仿佛笼罩在一层浓雾里，只能给出“好像是在未央宫系统里收到的消息”、“感觉是有这么个机会”之类极其含糊的回答。
姜流越听越是心惊，一个可怕的猜想在他脑中浮现——这些人，很可能被某种技术进行了浅层的记忆植入或意识暗示！
对方并没有篡改他们的核心记忆，只是植入了一个强烈的“动机”和模糊的“任务指令”，让他们在潜意识层面认为“有这么一个赚钱的机会”，并自发地行动起来，却对指令的来源和细节一无所知！
想到这里，姜流背后升起一股寒意。
他没有再追问下去，知道从这些被利用的“工具人”身上问不出更多了。
他挥了挥手，语气带着厌烦：“行了，都滚吧！立刻离开这里！”
众人如蒙大赦，仓皇地收拾起自己散落的私人物品，争先恐后地向出口涌去。
张魁临走前还想顺手牵羊，偷偷将几块看起来还挺新的存储硬盘塞进怀里，被姜流冷冷地瞪了一眼，才讪讪地扔掉，灰溜溜地跑了。
等这群人彻底消失在通道尽头，秋柠才从门外走进来。
她脸色还微微发红，看着姜流凝重而焦虑的神色，关切地问道：“怎么样？问出什么了吗？”
姜流沉重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事情远比我之前想象的更复杂，也更……诡异。”
他揉了揉眉心，努力整理着思绪，片刻后，他抬头看向秋柠，问了一个关键问题：“秋柠，那份异常报告上的坐标点，类似于这种拥有核动力计算集群的废弃矿场或数据中心，全球范围内还有多少个？”
秋柠迅速在个人终端上查询了一下，回答道：“不算这个，还有十一个。分布在不同的地区。”
“十一个……” 姜流沉吟着，眼神中有些恍惚，“我们必须尽快去这几个地方都查看一下。我敢断定，其他地方的情况，恐怕和这里一模一样。”
秋柠闻言，很是疑惑：“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姜流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招了招手：“跟我来。”
他带着秋柠，没有走向深处的电梯井，而是返身折回通道，来到了通道中段一扇极其厚重、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极易被忽略的巨大隔离门前。
这门显然比之前的防爆门等级更高，门禁系统也更为古老和复杂。
姜流取出自己的拯救者专用终端，直接接入门禁接口。
这种级别的加密对于搭载了研究院最高权限破解算法的终端来说，显得过于简单了。几乎只用了不到十秒钟，伴随着一阵沉重的气压释放声，隔离门缓缓滑开。
门后是一片深邃的黑暗，一股混合着金属切削液和臭氧的味道扑面而来。
姜流唤出一直悬浮跟随的反重力卫士，下达指令：“强光照明！”
“嗡” 的一声，一道极其刺眼的白光从卫士前端射出，瞬间将门后的空间照得亮如白昼。
眼前的景象，让秋柠倒吸一口凉气，震惊地捂住了嘴！
只见门后是一个原本设计用于大型设备维修和仓储的巨型备用车间。
而此刻，车间内早已面目全非——十几条原本静止的巨型机械臂，正不知疲倦地、精准地对堆积如山的零部件进行着自动化的拆解、分类、组装和编程！
车间的中央，十几架已经组装完成、闪烁着幽蓝色待机指示灯的小型无人飞行器，正整齐地排列在传送带上，如同等待检阅的士兵，充满了冰冷的科技感与未知的威胁！
这里根本不是一个狂欢的巢穴，而是一个隐蔽的、全自动化的无人飞行器组装车间！
“天啊……” 秋柠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下意识地拉住姜流的胳膊，“你……你怎么会知道这里藏着这些东西？！”
姜流叹了口气，解释道：“每一个大型计算集群，都会有个配套的维护场所，张魁他们说无人运输车这几天没来，零件越堆越多。但我观察过入口附近的痕迹，根本没有大型车辆频繁进出碾压的迹象。
那么多零件，如果运出去，动静不可能这么小。所以我推断，车辆根本没有把零件运出去，而是直接运到了矿场内部，某个足够大、足够隐蔽、且能直接与外部通道相连的空间里藏了起来。这个原本给维护人员生活休息的备用大型车间，就是最理想的选择。”
他的话音刚落，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推断，车间内一架已经完成组装的无人飞行器突然发出轻微的嗡鸣，机身指示灯由蓝转绿，猛然启动！它灵活地贴地滑行，精准地避开障碍物。
与此同时，车间另一侧通往外部的出口闸门自动开启。
飞行器瞬间加速，“嗖”地一声便窜了出去，消失在茫茫风雪之中，整个过程不到五秒！
秋柠下意识地就要启动反重力靴去追，却被姜流一把拦了下来。
“没用的，别追了。”
姜流摇摇头，语气十分肯定，“这些飞行器肯定被植入了固定的导航程序。它们会进行超低空飞行，利用地形规避雷达探测，到达某个指定的沿海或偏远集结坐标后，才会集体升空，飞向太空中的目标。我们追上一架毫无意义，而且这一架说不定就是靶机，专门用于给监控中心捕获的。”
秋柠看着飞行器消失的方向，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她转向姜流，声音带着一丝茫然：“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要不要去下面的核心计算集群看看？也许能找到控制源……”
姜流再次摇头，眼神中充满了疲惫和一丝无奈：“没必要了。对方能如此大规模地操控人员和自动化设备，说明木马程序早就深深植入了这个计算集群。背后那个人，无论他此刻身在何处——是在地球的某个角落，甚至可能就在基地里——他都能远程操控这里的一切。
如果我们想确认这一点，最好的办法就是立刻动身，去名单上的下一个核动力计算集群查看。我敢用任何东西打赌，那里的情况，绝对和这里一模一样。”
秋柠沉默了片刻，消化着这令人震惊的真相。
她看着姜流，问出了那个最关键、也最让人难以接受的问题：“这一切……真的会是孙平做的吗？记忆植入、自动化工厂、全球布局……这太……”
姜流默然地点了点头，又缓缓摇了摇头，神色极其复杂：“我认识的复古社区里的人，有技术能力完成这件事的人，不在少数。但有动机、有胆量、并且有魄力布下这么大一个局的人……恐怕只有他了。”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
“动机？” 就在这时，秋柠仿佛想到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惊疑不定的光，她抬起头，轻声说出了一个名字，一个与天眼通事件都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名字：“孙寿亭？”
“是！” 姜流表情苦涩的点了点头，“不管他要干点什么，应该都已经开始行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