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掌心那片暗红的碎片,指尖还在发麻。白重把它收进布袋的时候,我的手抖了一下。火纹贴着皮肤,像一块烧红的铁烙在肉上。
门突然被撞开。
护士长站在门口,身后跟着四个穿黑衣的人。她脸上没有一点病态,眼神冷得不像活人。她走进来时,地上没影子。
我往后退了一步,嘴里念出破契咒的第一个音节。
“别白费力气了。”护士长冷笑,“你以为他教你的那些东西能救你?”
她抬手,一道金光从袖中飞出,直扑我胸口。我侧身躲开,膝盖一软跪在地上。五行困灵阵瞬间成形,五根刻满符文的铁柱从地面升起,将我围在中间。每根柱子都连着一条血线,另一端扎进我的手腕、脚踝和后颈。
疼得我喘不过气。
她走到阵外,从怀里拿出一块玉佩。那是子母连心锁的子锁。母锁在我脖子上,刚碰到子锁就剧烈震动起来。
“你姐姐二十年前就死了。”她说,“她的身体现在是恶蛟分身的容器。而你——你根本不是苏婉,你是那个不该活下来的人。”
我摇头。“你在撒谎。”
“是不是撒谎,你自己感觉不到吗?”她猛地将子锁砸向母锁。
两块玉撞在一起,发出一声尖锐的响。我的血突然沸腾起来,四肢像被撕开。火纹开始往心脏爬,每一寸移动都带来钻心的痛。
白重冲进来的时候,屋顶炸开了一个洞。他落在阵顶,双手结印想切断血线。可阵法太强,他的灵力刚碰上去就被弹开。
“快走!”我对他喊。
他没动。眼睛死死盯着我。
护士长抬头看他。“你护不住她。双生咒早就完成了,她只是最后一个载体。等恶蛟归来,你们都会成为祭品。”
“你说谁是祭品?”白重声音很低。
他跃下阵顶,一掌打向护士长。两人交手三招,黑衣人立刻围上去。白重抽出腰间短刃,一刀砍断两人手臂,其余两个扑向阵法加固血线。
我咬破舌尖,强迫自己清醒。“我不是灾星……我是承愿之人。”
火纹动了一下,停在心口上方。
头顶传来打斗声。我抬头看见白重跳上屋顶,和一个蒙面人打在一起。那人动作快得看不清,每次出手都正好压在白重的节奏前。他们打了十几回合,面具裂开一道缝。
左脸颊上,有一颗泪痣。
和我一样的位置,一样的形状。
我脑子嗡的一声。那是我从小就有、从未给别人看过的地方。洗澡时我都用手遮住。
“你是谁?”我对着屋顶大喊。
那人没回答。只是转头看了我一眼。
那一眼让我全身发冷。
我想用通灵术看清他的灵魂,可他的轮廓像被雾遮住,什么都抓不到。只听见脑子里有个声音响起:“双生咒成,则影自生。”
难道他是我被割掉的那一半?
护士长突然割开手腕,血洒进阵中。地面裂开,黑气涌出,顺着血线往我身上缠。
“祭阵启封,唤蛟归位!”
白重被那人一掌震退,肩头裂开一道口子。他回头看我,眼里有焦急,也有说不出的痛。
“别信她的话!”他对我说。
我张嘴,却发不出声音。阵法抽走我的力气,视线开始模糊。耳边响起婴儿哭声,还有奶奶临终前的声音:“快跑……别回头……”
火纹又开始动了。
它逆着经脉往上走,越来越靠近心脏。
我用尽最后的力气抬头,看着屋顶上的白重。风吹乱了他的头发,白衣染了血。他站在那里,像一根不肯倒的旗杆。
我嘴唇动了动。
“我相信你。”
话音落下的瞬间,阵光暴涨。五根铁柱同时亮起,血线收紧,把我整个人钉在原地。黑雾从地底翻滚而出,将我吞没。
白重怒吼一声冲下来,却被蒙面人拦住。两人在空中对拼数招,屋顶瓦片哗啦啦往下掉。
我看到白重甩出一道白光,缠住其中一条血线想拉我出去。可阵法反噬,那道光刚碰到我就炸成碎片。
蒙面人趁机一掌拍在他胸口。
白重倒飞出去,撞破墙壁摔进屋里。他挣扎着要站起来,嘴角流血。
“你还想救她?”蒙面人站在屋顶边缘,声音沙哑,“她早就不是原来的她了。”
“闭嘴。”白重抹去嘴角的血。
“你知道她体内有多少个魂吗?薛婉、苏婉、还有那个没出生的孩子。哪一个才是真的?哪一个值得你拼命?”
白重不说话。他慢慢站直,把短刃插回腰间。
“我不需要知道她是谁。”他说,“我只知道我要护住她。”
他双手合十,掌心出现一团白光。那是他千年的修为凝聚成的灵核。
“你疯了!”护士长尖叫,“你要毁掉自己的根基?”
“只要她活着。”他说。
白光扩散,朝阵法蔓延。
蒙面人突然跃下屋顶,一拳砸向白重面门。两人在半空相撞,双双落地。尘土扬起,我看不清他们的动作。
阵中的黑气越来越浓。我感到呼吸困难,手指僵硬。火纹已经贴到心口,只差一点就要刺进去。
护士长盘坐在阵外,手里捏着子锁,嘴里念着咒语。她的脸开始变化,皮肤发黑,眼睛变成竖瞳。
她不是人。
她从来都不是。
白重和蒙面人打到了阵边。刀光闪过,蒙面人的袖子被划开,露出一截手臂。上面有一道旧伤疤,形状像蛇咬的痕迹。
我认识这个疤。
那是我在八岁那年,被烧蛇反噬时留下的。
怎么会出现在他身上?
“住手!”我用尽力气喊,“停下!”
没人听我的。
白重抓住机会,一脚踢开蒙面人,转身扑向阵眼。他双手按在地上,白光顺着掌心流入阵中。
阵法晃动了一下。
血线崩断一根。
我感觉身体轻了一些。
蒙面人从地上跃起,一掌拍向白重后背。白重闷哼一声,吐出一口血。但他没松手,反而加大灵力输出。
“你想毁了自己?”蒙面人蹲下,盯着他的眼睛。
“你想杀她,先杀了我。”白重说。
两人再次打在一起。
护士长见状,猛然咬破舌尖,喷出一口黑血在子锁上。子锁化作一道黑光,射向我的眉心。
我闭上眼。
等了很久,没感觉到疼痛。
睁开眼,看见白重挡在我面前。那道黑光扎进他的背,他整个人晃了一下。
“为什么……”我问。
“我说过。”他回头看了我一眼,“哪怕全世界都要你死,我也不会动手。”
他的血滴在我脸上,很烫。
蒙面人突然停下。他看着白重的背,又看向我。片刻后,他伸手扯下剩下的面具。
整张脸露出来。
那是我。
却又不是我。
她比我更瘦,眼神更冷,嘴角带着一丝笑。她看着我,像是在看一件失而复得的东西。
“终于见面了。”她说。
我张嘴,喉咙干得发不出声音。
她抬起手,指尖轻轻碰了碰自己的泪痣。然后指向我。
“你占了我的位置。”她说,“现在,该还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