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碰到布料的瞬间,一滴血从掌心裂口滑落,顺着金线往上爬。
我没有收回手。那血像是有自己的意识,沿着符纹游走,整件童衣开始发烫。白重的手突然压在我手腕上,力道很大。
“松开。”
我摇头。眼前画面变了。
血池翻滚,恶蛟盘在中央,嘴里咬着半块玉佩。四周漂浮着婴儿残肢,手臂、小腿、小脑袋,全都泡得发白。它们慢慢转过来,眼睛是黑的,嘴一张一合,却没有声音。
“婉儿……”其中一个开口,“你还记得我们吗?”
我猛地抽手,整个人往后倒。白重接住我,把我拉到身后。他盯着盒子里的衣服,眼神冷得像冰。
“这不是禁咒。”他说,“是活符。”
神婆站在角落,脸色发白:“有人把怨念炼进符里了,这衣服是个引子,专门等你碰。”
白重抬手,一道白光闪过,盒子差点飞出去。但他动作顿了一下——那件衣服自己动了,金线扭曲成一个字:**死**。
他不再犹豫,一把抓起衣服,五指收紧。
布料撕裂声响起,紧接着是一声尖啸。金色符纸碎成片,往四面八方飞溅。我感觉到脸颊一凉,有什么东西擦过去。
然后是痛。
左掌心像被烧红的针扎进去,低头一看,一片符纸碎片嵌在皮肤里,边缘还在冒黑烟。其他碎片没入我的手臂,顺着血管往下钻,最后停在掌心,拼出一条蜿蜒的纹路——龙头蛇身,爪子朝上,正是蛟的模样。
我喘了口气,想甩手,却发现动不了。
白重抓住我的胳膊:“别挣,它在认主。”
“什么认主?”我声音发抖。
“别人下的咒,现在成了你的东西。”他盯着那条纹,“力量给你了,但你也背上了它的命格。”
神婆走近,伸手要探我脉搏。白重挡了一下。
“让她看。”我说。
她手指搭上来,刚碰到腕子就缩回手:“灵流乱了。这纹不是单纯的诅咒,它给了你东西。”
“什么东西?”
“看得见不该看的。”她抬头,“今晚你就知道了。”
白重把盒子踢进墙角,用红绳缠了三圈,又画符封住。他拉着我离开堂屋,一路走到卧室门口。
“别碰水。”他说,“别照镜子。如果感觉不对,立刻叫我。”
我点头。他关门之前看了我一眼:“别试着用那股力量。”
门关上了。
我坐在床边,掌心纹路还在发热。闭眼想睡,可脑子里全是血池的画面。那些孩子张嘴的样子,像在求救,又像在警告。
过了很久,我才起身去洗手间。
水龙头一开,镜面立刻蒙上一层雾。我伸手去擦,却在触到玻璃前停住了——白重说过别照镜子。
我退回房间,躺下,闭眼。
越是想静下来,体内越像有东西在冲撞。灵流不像以前那样温顺地走经脉,而是横冲直撞,撞得我太阳穴突突跳。我坐起来,打开台灯。
灯光下,掌心的蛟龙纹泛着暗光。
我盯着它,忽然觉得窗外有点不对。
老宅院子对面是邻居家,平时晚上都关灯。可现在,院墙里面有个影子在动。一开始我以为是树影,但那影子太矮了,弯着腰,像个小孩子。
我站起来,走到窗边。
影子还在。它被一根看不见的绳子拴着,在墙根来回走,每走几步就停下来,抬头看天。
我看不清它的脸。
但我听见了声音。
很轻,像是从地底下冒出来的哭声。
“救……我……”
我后退一步,心跳加快。这不是幻觉。我能清楚地听到,也能看到。以前绝对做不到。
我转身想叫白重,脚刚迈出去又停下。
如果我现在喊他,他会让我回来,会封锁这里,会阻止我查下去。可那个孩子……它在等我。
我轻轻打开窗户,半个身子探出去。
风很冷。院子里安静得可怕。我看向邻居家院门,那里没有锁,只有一道铁链挂着。
影子突然不动了。
它缓缓转过头,朝我这边望来。
我屏住呼吸。
下一秒,它猛地扑向院墙,双手扒着砖缝往上爬。它的脸终于露出来——皮肤青灰,眼睛全黑,嘴角裂到耳根。
它笑了。
我猛地关上窗,跌坐在地。
掌心纹路剧烈发烫,仿佛在回应什么。我喘着气,手抖得厉害。
门外传来脚步声。
白重推门进来,眉头紧皱:“你看见了?”
我点头。
“哪个方向?”
“对面……邻居家……有个小孩……被绳子绑着……”
他脸色变了:“你说你能看见?”
“不是现在,刚才还能看见。它……它朝我爬过来。”
白重立刻掏出手机,拨通号码。几秒后他低声说:“是我。她开了眼,看见小鬼。位置确认,老宅东侧民房。占卜一下吉凶。”
他挂了电话,走过来扶我坐下:“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头疼,心跳快,但……很清楚自己看到了什么。”
“那是纹身带来的。”他看着我掌心,“它让你突破了灵视的门槛,但代价是你成了目标。那个小鬼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那儿。”
“会不会是安和堂的?”
“有可能。但也可能是新的局。”他语气沉下来,“他们知道你拿到了玉佩,也知道你能破阵。送这件衣服,不是为了杀你,是为了给你能力,让你自己走进陷阱。”
我低头看手:“可我已经看见了。”
“所以你不能再靠近那里。”他说,“等神婆回复,我们必须先判断能不能动。”
我没说话。
他知道我在想什么。
“你不信我能拦住你。”他靠着墙站,“但你要记住,每一次你看见的东西,都会反过来影响你。刚才那个小鬼,它已经注意到你了。”
话音刚落,手机响了。
白重接起来,听了几秒,脸色越来越沉。他挂掉电话,看向我。
“龟甲烧出来了。”
“结果是什么?”
“大凶。”
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了。
我握紧拳头,掌心纹路又热了一下。
“他们不会停的。”我说,“今天送来衣服,明天可能就是别的东西。那个孩子……它在求救。”
“那不是普通的小鬼。”白重盯着我,“它是被人养的,是工具。你要是过去,就会变成下一个祭品。”
“可如果我不去呢?”我站起来,“我就坐在这里,眼睁睁看着它一天天变得更凶?等它哪天冲破束缚,第一个找的就是我?”
“我会布结界。”
“你能守我一辈子吗?”
他没说话。
我知道这话伤人,可我必须问。
“纹身给了我能力,不管它是不是陷阱。我现在能看见,就不能假装看不见。”
我走向门口。
他挡在前面。
“让开。”
“不行。”
“白重,我不是八岁了。我知道危险,但我不能一直躲。”
“这不是躲。”他声音低下去,“这是保命。”
我盯着他:“那你告诉我,奶奶中噬生咒的时候,你是怎么决定救她的?是不是也有人对你说‘别管’?”
他瞳孔缩了一下。
我从他身边绕过去,拉开门。
冷风灌进来。
我走出房间,没回头。
身后脚步声跟上来,很轻。
他没再拦我。
我站在院子里,抬头看邻居家院墙。刚才那个影子不见了,但我知道它还在。
掌心纹路微微跳动,像在提醒我什么。
我往前走了一步。
白重突然开口:“如果你一定要查,至少带上这个。”
他递来一道符,黄纸朱砂,写着镇字。
我接过,贴在胸口。
风更大了。
我盯着那道院墙,一步一步往前走。
手指不自觉摸了摸掌心的蛟龙纹。
它还在发烫。
邻居家的大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