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地上,水顺着发梢滴下来,掌心的血还在流。那半块玉佩贴在胸口,烫得像一块烧红的铁。耳边女人的声音反复响起:“婉儿……快跑……”
白重蹲下来,一只手扶住我的肩膀。他的声音很轻:“别听,那是别人的念,不是你的命。”
我点头,可身体还是发抖。刚才那一战耗尽了力气,连抬手都像拖着石头。白重把我拉起来,他的手臂很稳,但我能感觉到他在喘。他破开三道冰墙,鳞片碎了一地,血从指缝里渗出来,到现在都没停。
“这玉佩不能留。”他说,“它被人动过手脚。”
我摇头:“是那个孩子给我的。她说不出话,只能递这个。”
白重盯着我看了一会儿,最后把玉佩拿过去,用袖子裹住手,不让自己的血沾上去。我们没再说话,一步一步走出医院。天已经亮了,风刮在湿透的衣服上,冷得刺骨。
回到老宅,神婆已经在等我们。她坐在堂屋的椅子上,手里捏着一炷没点的香。看见我们进来,她只看了眼白重,又看向我。
“你受伤了。”她说。
我没回答。她起身走到我面前,伸手要拿玉佩。白重挡了一下。
“是我让她来的。”我说。
神婆接过玉佩,放在桌上。她从怀里掏出一把干艾草,点燃后绕着玉佩转了三圈。烟是青灰色的,一开始笔直向上,突然弯了下来,像被什么东西吸住。
她脸色变了。
“这是‘子母连心锁’。”她说,“母锁在你手里,子锁应该在你姐姐身上。”
我脑子嗡了一声:“什么姐姐?”
“双胞胎。”神婆看着我,“你出生那天,本该有两个孩子。一个活下来,一个被封进冷库。但她的魂没散,被炼成了阵眼,用来续别人命。”
我喉咙发紧:“你是说……我还有一個姐姐?她没死?”
“她不止没死。”神婆低声说,“她可能早就被人带走,养在暗处。这玉佩不是送你的信物,是标记。谁拿到子锁,就能通过它找到你。”
白重猛地抬头:“谁干的?”
神婆没答。她把玉佩翻过来,指着背面一道细纹:“你看这里,刻的是安和堂的旧符。当年参与这件事的人,不止一个。”
我盯着那道纹,突然想起院长室里的报纸剪报——首富之子患绝症,道人持剑站在床前。剑柄上的纹路,和这玉佩背面一模一样。
“所以……”我声音发颤,“他们用新生儿的阳气给人续命,而我姐姐……是那个被选中的祭品?”
神婆点头:“但她没完全死。她的气息一直连着你,靠你活着。现在她把玉佩还给你,说明她想见你,或者……有人逼她这么做。”
屋里一下子静了。
我低头看手,掌心的契约纹还在隐隐发烫。刚才那些婴灵叫我“偷生的那个”,原来不是骂我。他们知道真相,只是说不出口。
白重忽然转身走向窗边。
“怎么了?”我问。
“外面有人。”他说。
我立刻站到他身边。院子外那棵老槐树下,一个人影贴着墙根移动。动作很慢,像是怕惊动什么。他手里拿着一个小盒子,举到耳边说了句什么,声音极低。
可白重听见了。
“他说:‘确认目标有双胞胎姐妹,启动B计划。’”
我想冲出去,白重一把拉住我。
“别动。”他说,“他是冲着信息来的,不是打架。我们现在出去,正中下怀。”
神婆走过来,轻轻关上窗户。她把窗帘拉严,然后从柜子里拿出一面铜镜,摆在桌上。镜面原本模糊,渐渐浮出一段影像——正是刚才那人站在树下的样子。他穿着黑衣服,右手戴着皮手套。
我盯着那只手。
虎口位置,有一道月牙形的疤。
和我在三日前看到的一模一样。那个在老宅施咒的人,右手也有这个疤。
“是他。”我咬牙,“就是他给奶奶种下噬生咒!”
神婆脸色沉下来:“这人不是独行。他背后有人指挥。刚才他说的‘B计划’,说明原计划失败了。他们本来只想引你去安和堂,没想到你破了血阵,还带回了玉佩。”
白重冷笑:“所以现在换招了。”
话音刚落,门口传来铃声。
叮咚——
我和白重同时看向大门。
神婆没动。白重慢慢走到门边,从猫眼往外看。几秒后,他退回来,眼神冷得像冰。
“快递员。”他说,“穿制服,戴帽子,低头站着。右手戴着手套。”
我心跳猛跳一下。
“让我看看。”
我凑过去。门外那人确实低着头,手里抱着一个方形包裹。他站得很直,但右手始终藏在身后。直到我把眼睛移开,他才把手拿出来,递出快递单。
手套很旧,边缘磨得起毛。虎口位置,月牙疤清晰可见。
我猛地后退。
白重按住门把手,没开门。
“你不收?”神婆问。
“他不是快递员。”白重说,“真正的快递不会在这个时间点上门。也不会戴这种手套。”
“可如果我们不收呢?”我问,“他们会换个方式再来。不如现在就拆开,看看里面是什么。”
神婆沉默几秒,伸手接过包裹。她动作很慢,手指在包装盒边缘摸了一圈,然后轻轻掀开胶带。
盒盖打开一半时,她停住了。
我和白重同时看过去。
盒子里铺着一层红布,上面放着一件折叠整齐的小衣服。婴儿穿的,纯白色,领口绣着金线符纹。
那符纹我认识。
是安和堂用来镇压婴灵的禁咒。
白重一把合上盒子。
“这不是快递。”他说,“是挑衅。”
神婆把盒子放在桌上,没有再碰。她看着我,语气很沉:“他们知道你回来了。也知道你拿到了玉佩。现在送这件衣服来,是在告诉你——他们手里不止有子锁,还有别的东西。”
我盯着盒子,手心出汗。
那个声音又在我耳边响起来:“婉儿……快跑……”
我没有动。
我把玉佩从胸口拿出来,放在手心。裂口对着掌心的血纹,正好吻合。
白重站在我旁边,一句话没说,但我知道他在等我决定。
神婆拿起盒子,准备放进柜子。
就在她转身的瞬间,我开口了。
“别藏。”
她停下。
我走到桌前,伸手按住盒子一角。
“我要打开它。”
白重抓住我的手腕:“你知道里面可能是什么?”
“我知道。”我说,“可能是更多孩子的尸体,可能是我姐姐穿过的衣服,也可能是……她的头发。”
我抬头看他:“但如果我不看,他们就会一直这样一步步逼我。今天送衣服,明天送骨头,后天直接把她推到我面前。我不想等那一天。”
白重盯着我看了很久。
最后,他松开了手。
我深吸一口气,双手搭上盒盖。
神婆退后一步。白重站到我身后,一只手搭在我肩上。
我一点点掀开盖子。
红布完整地露出来。小衣服叠得整整齐齐,金线符纹在灯光下闪着冷光。
我伸手去拿。
指尖刚碰到布料,突然感觉一阵刺痛。
低头一看,掌心的血纹裂开一道细缝,一滴血落下去,正好滴在衣角。
血没晕开。
而是顺着金线爬了上去,像活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