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级大赛这天，林轩感觉自己像颗被塞进微波炉的鸡蛋——外表看着还行，里头已经快要炸了。
“别紧张，”妈妈第五次帮他整理衣领，“就当是去菜市场买菜。”
林轩心想，谁家买菜要面对全市电视台的镜头啊？而且脑海里四位老祖宗从凌晨四点就开始开作战会议，吵得他脑仁疼。
“首战当扬我军威！” 岳飞把书法比赛当成了攻城战。
“错！当以诗会友，如春风化雨。”李白坚决反对。
黄月天在推演比赛动线：“根据赛程，书画厅在東，棋室在西，当先取最近者……”
苏轼的关注点永远独特：“赛场茶点不知是何滋味……”
林建国同志今天格外严肃，开车时一言不发。直到快到赛场，才突然开口：“记住，输赢不重要。”
林轩正要感动，爸爸又补了一句：“但要是输得太难看，回来加训三个月。”
得，压力更大了。
市文化中心门口已经人山人海。各个学校的校旗迎风招展，指导老师们在做最后动员，参赛选手们个个表情凝重，仿佛不是来比赛，是来就义的。
“我的妈呀，”秦天作为亲友团跟来了，看得直咂舌，“这阵仗比NBA还大。”
苏晓梦悄悄塞给林轩一个小香囊：“我自己做的，安神的。”
香囊散发着淡淡的草药香，林轩正要道谢，脑海里苏轼突然激动起来：
“此中有陈皮、丁香、薄荷……妙啊！此女深得药理三昧！”
得，连香囊都能引出美食评论。
进场时出了个小插曲。安检员指着林轩的书包：“同学，这个砚台需要单独检查。”
林轩心里一紧。万一被发现砚台会发光、会发热、还会住着四个老爷爷怎么办？
好在安检员只是例行公事地看了看就放行了。倒是路过的一个别校选手嗤笑一声：“还带砚台？装什么文化人。”
林轩还没反应，脑海里四位老祖宗先炸了。
“竖子无礼！”
“待老夫赋诗骂之！”
“棋局上见真章！”
“此子面相，必嗜重油重盐……”
林轩赶紧在心里喊停：“诸位前辈冷静！咱们要以德服人！”
开幕式在中心大厅举行。领导讲话时，林轩注意到前排一个穿汉服的女生一直在低头绣花，旁边有个男生在速写本上画着复杂的几何图案，后排还有个壮硕得像体育生的家伙在——在玩魔方？
“看那个绣花的，”秦天捅捅他，“是去年初中组刺绣冠军，据说能双面绣。”
“画画的更牛，号称‘人形照相机’，看过一眼的景物都能原样画出来。”
“玩魔方的那个……他真是来比传统文化的？”
林轩越听心越凉。这都是些什么怪物啊！
“怕什么！” 岳飞豪气干云，“岳家军对阵金兵铁骑都不曾畏惧！”
“绣花画画，终是小道。”李白不以为然。
只有黄月天冷静分析：“此等专精一路者，必有短板。汝当以全面取胜。”
抽签环节，林轩抽到了“甲三”号。工作人员解释：“甲组是综合考核，要参加所有项目。”
旁边那个绣花女生抽的是“丙九”，只参加工艺类；玩魔方的壮硕男生是“乙二”，参加智力运动类。
“甲组最惨，”秦天打听回来了，“要连比五天，每天两个项目，最后还要综合答辩。”
林轩腿有点软。
第一场是书法比赛，主题是“青春”。赛场布置得古色古香，每人一方书案，文房四宝俱全。
林轩刚磨好墨，就听见旁边传来一声惊呼。转头一看，那个“人形照相机”居然双手同时挥毫，在画一幅巨大的山水画。
“违规了吧？”林轩小声问监考老师。
“丙组工艺类，可以自选表现形式。”老师淡定回答。
再往前看，绣花女生面前摆着十几个绣架，针线飞舞间，已经绣出了半幅《清明上河图》。
林轩低头看看自己的毛笔，突然觉得有点寒酸。
“专注！” 岳飞在他脑中喝道，“临阵分心，乃兵家大忌！”
林轩深吸一口气，提笔蘸墨。当笔尖触到宣纸的瞬间，所有的嘈杂都消失了。
他写的是李白的《少年行》，但每个字都带着这个时代特有的节奏。写到“银鞍白马度春风”时，笔势轻快飞扬；写到“笑入胡姬酒肆中”时，转折间多了几分不羁。
最后一笔落下，砚台微微发热。不是之前那种滚烫，而是温暖的、鼓励的热度。
交卷时，监考老师多看了他的作品几眼：“这字……有点意思。”
第二场围棋比赛，对手居然是那个玩魔方的壮硕男生。
“我叫雷震，”对方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他们都说我该去练举重。”
林轩干笑两声，心里警铃大作。果然，开局才十手，他就感受到了压力。雷震的棋风大开大合，完全不像他的外表那么粗犷。
“此子棋路刚猛，当以柔克刚。” 黄月天指点。
林轩试着下了一手“试应手”，雷震果然上当，贪吃一子落了后手。中盘时，林轩已经确立了优势。
就在以为胜券在握时，雷震突然笑了：“你很强。但还不够强。”
说着，他下出了一手完全不符合棋理的“怪招”。这手棋看似送死，实则暗藏杀机。
“不好！” 黄月天惊呼，‘此乃‘苦肉计’！”
林轩冷汗都下来了。他长考了十分钟，终于看破了其中的陷阱。当他的白子落在关键处时，雷震愣了一下，随即投子认负。
“厉害！”雷震竖起大拇指，“能看破我这招的，你是第一个。”
首日比赛结束，林轩书法第二，围棋第一，总排名暂列第三。
回家的车上，四位老祖宗难得地一致夸他：
“今日表现，可圈可点。”
“临危不乱，有大将之风。”
“棋局应对，颇具慧心。”
“就是赛场茶点实在难以下咽……”
林轩靠着车窗，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街景。霓虹闪烁中，他忽然想起李白的一句诗：
“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
是啊，前路还长。但不知为何，他心里不再害怕。
因为无论前路有多少艰难险阻，他都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他的行囊里，装着整个华夏文明的祝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