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钟响了。
那声音像是从另一个遥远的世界传来,穿透厚重的梦境,不屈不挠地钻进耳朵里。
我皱了皱眉,把头更深地埋进枕头里,试图用柔软的棉花堵住这不识趣的召唤。窗帘的缝隙里,已经有一线熹微的光亮,像一把锋利又温柔的刀,切开了房间的昏暗。
新的一天,就这样不容分说地开始了。
可我还没准备好。身体像被强力胶水粘在了床上,每一寸肌肤都在贪恋着被窝的温度。那是一种近乎原始的、来自母体的安全感,让人只想永远蜷缩其中。
脑海里有一个声音在大喊:“天啊!怎么就又天亮了?”紧接着,另一个声音在哀嚎:“时间啊,你为什么总是跑得那么快?神啊,快来救救这个可怜的孩子吧!”
我就像一只笨拙的毛毛虫,在温暖的茧里翻来覆去地蠕动,做着最后的、徒劳的抵抗。
眼角的余光瞥见手机屏幕上的数字无情地跳动着,6:01,6:02……我知道,我输了。
与时间的这场每日对决,我总是败下阵来。
终于,我长叹一口气,认命般地挣扎着坐起身。头发乱糟糟地翘着,睡衣的领口歪在一边,整个人带着一种刚从梦里被捞出来的狼狈。
拉开窗帘的瞬间,阳光“哗啦”一下涌了进来,带着清晨特有的、清冽的空气味道。
窗外,城市已经苏醒,远处传来隐约的车流声。
“早安,世界。” 我轻声对自己说。
这份迎接新一天的仪式感还没维持三秒,昨晚那些没处理完的糟心事就争先恐后地挤进了大脑。
客户的修改意见、未完成的报告、下个月的房租……刚刚鼓起的一点点斗志,瞬间像被针扎破的气球,“噗”的一声,瘪了下去。
生活啊,总是在你想要拥抱它的时候,冷不丁地给你一拳。
但生活也会在你失落的时候,悄悄递给你一颗糖。我的那颗糖,就是厨房里那碗红糖醪糟鸡蛋。
这已经是我坚持了好几个月的习惯。家人总说,这东西太“上火”,像在身体里点了一把火。我却觉得,不吃它,空着肚子那种抓心挠肝的感觉,才是真的“上火”。
有时候,人的固执,不过是为了守护一点点微小的、属于自己的幸福感。
当然,我的版本是“超级加强豪华版”。
除了红糖、醪糟和鸡蛋,我还偷偷往里加了黄芪、党参、当归、红枣、桂圆、枸杞……我妈要是知道了,准会一边笑我“瞎搞”,一边又心疼我把自己当成药罐子。
我把这一锅温暖的、甜糯的东西称之为“元气复活汤”。每一勺舀起来,都带着浓郁的米酒香和草药的清甜。
一碗下肚,暖意从胃里开始,顺着四肢百骸蔓延开来,直到冰冷的手脚也变得温热起来。
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充满了电,可以去对抗全世界。
当然,上火也是真的上火。舌尖偶尔会冒起一两个小泡,提醒我这份温暖的代价。
于是,一杯苦涩的黄连水就成了我的“灭火器”。生活不就是这样吗?
一边给你甜蜜,一边又附赠点苦头。一口甜,一口苦,尝尽了,才算是完整。
说到醪糟,我总会想起妈妈。
虽然现在吃的是楼下农户自家做的,味道也不差,但终究不是那个味儿。
妈妈做的醪糟,带着一种无法复制的、只属于“家”的魔法。
米粒颗颗分明又软糯,酒香清冽而不冲鼻,甜得恰到好处,就像她不善言辞却无处不在的爱。
只有等到逢年过节,才能重新尝到那份手艺,那份被包裹在食物里的温暖。
我常常觉得,制作醪糟的过程,像极了我们的人生。
一把普通的糯米,要先经历漫长的浸泡,那是等待与忍耐;再经过高温的蒸煮,那是考验与磨砺;
最后,在时间的魔法下,安静地发酵、沉淀;最终,有的成了入口甘醇、香气浓郁的佳品,那是我们所期盼的圆满。
而有的,却因为某个环节出了差错,被杂菌干扰,变得酸败发臭,落得个被丢弃的下场。
人生何尝不是如此?我们都在自己的那口叫“命运”的缸里,被时间浸泡着,被生活蒸煮着,奋力地想把自己发酵成最甜美的那一坛。
有条不紊地吃完早餐,再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洗漱、换衣、打包午餐。
冲出家门的那一刻,我总觉得自己像个即将奔赴战场的士兵,而那辆分秒不差的K19路公交车,就是我的战马。
“滴——”刷卡上车,找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司机师傅永远是一副沉稳冷静的模样,仿佛这流动的铁皮车厢,就是他的整个王国。
车厢里,总有乘客在小声交谈,话题无非是家长里短、工作琐事,那些喃喃低语汇成了城市清晨的背景音。
窗外,小轿车、电动车、还有老人驾驶的红色三轮车,在晨光中交织穿行,热闹又鲜活。
车里的年轻人,大多和我一样,低着头,手指在手机屏幕上飞快地滑动,像是要在那个小小的虚拟世界里,抓住些什么。
也有人靠着窗,闭目养神,把喧嚣隔绝在外。偶尔还能看到一两个,捧着书,在摇晃的车厢里闹中取静。
一张张年轻的脸上,大多挂着疲惫,浓重的黑眼圈是昨夜熬过的证据,也是成年生活颁发的勋章。
我们就像是地铁里那些被挤压的沙丁鱼,被生活这条巨大的传送带,运往各自的目的地。
这里有妆容精致、眼神锐利的白领,有睡眼惺忪、打着哈欠的职员,有步履蹒跚、头发斑白的老人,也有咿咿呀呀、对世界充满好奇的小孩。
大人们的脸上鲜有元气,疲态是统一的表情。
可我总觉得,即使在这样的疲惫里,也藏着一种倔强的生命力。
就像邻座那个女孩,她一边用手撑着头打盹,一边还不忘把怀里的文件袋抱得紧紧的。
就像那个站在门口的大叔,他疲惫地靠着扶手,但当电话响起,他对着那头说“宝宝乖,爸爸下班就回来”时,声音里满是温柔。
我们每个人,都是这世间独立的孤本,绝无仅有。哪怕此刻我们挤在同一节车厢,呼吸着同样的空气,奔赴着相似的方向,我们内心的感受也千差万别。
我们都在攀爬自己心中的那座高山,渴望着山顶那片独属于自己的风景。
亲爱的,请你好好的爱自己。爱那个清晨赖床、不想上班的你;也爱那个喝下一碗“元气复活汤”就又能充满斗志的你。
爱你的优点,也拥抱你的不完美。你要相信,那个好的你,和那个不那么好的你,组合在一起,才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生动可爱的你。
别怕,生活的压力有时会让我们喘不过气,但也正是这份压力,催促我们长出了更强壮的翅膀。
愿我们所有的奔波,都有一个温柔的结尾。
愿我们都能攀上心中的高山,看遍一路繁花。
更重要的是,愿你在读到这些文字的时候,能与那个同样在努力生活的自己,温柔地和解。
愿你喜欢上这本书,也因此,更喜欢上现在这个,真实而可爱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