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平安的目光死死胶着在书页那行朱砂小字上,像是被无形的丝线缚住了魂魄。指尖不受控制地蜷缩起来,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可这点痛意,却远不及心口那翻江倒海的灼烫。“心头血喂养”五个字,字字如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心上,让他胸腔发紧,呼吸都变得滞涩起来。
脑海中那些被刻意压抑的破碎片段,如同挣脱了枷锁的野兽,疯狂翻涌上来。黑暗潮湿的密室里,空气弥漫着铁锈与腐臭混合的怪异气味,他的手腕被冰冷的铁镣死死锁住,粗糙的铁制品磨得手腕血肉模糊,每动一下,都像是有无数根针在扎刺。手臂上一道狰狞的伤口还在不断渗出温热的鲜血,一滴滴,不紧不慢地坠入下方一个黑黝黝的瓦罐里。罐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微弱地蠕动,发出“簌簌”的轻响,那声音不大,却像毒蛇的信子,一点点舔舐着他的神经。
紧接着,一双布满怨毒的眼睛缓缓逼近,那眼神里的阴鸷与狠戾,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冰冷的声音如同寒冬腊月的寒风,又似毒蛇吐信,带着刺骨的寒意钻进他的耳朵:“用你的血,喂大它,你才能活下去……”那声音不断在脑海中回荡,挥之不去,让祝平安的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周身的气息也变得紊乱不堪。
“平安?”李景元最先察觉到祝平安的异样,他放下手中捧着的古籍,书页轻合发出一声轻微的响动。他起身走到祝平安身边,伸出手轻轻按在他的肩膀上,掌心传来的温热触感,像是一道暖流,缓缓注入祝平安冰冷的身体,让他混沌的意识稍稍回神。“别硬撑着,若是想起了什么,不妨说出来,或许我们能帮你一起分担。”李景元的声音温和而沉稳,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
祝平安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压下心头的惊悸与翻涌的情绪,他缓缓摇了摇头,声音带着几分难以掩饰的沙哑:“没什么,只是些模糊的片段,记不真切了。”他抬起眼,目光重新落回书页上,指尖无意识地在纸页上摩挲着,“你们看这里,噬心蛊需以施蛊者的心头血喂养,而且最终会反噬施蛊者,让其魂飞魄散,连转世的机会都没有。”
苏清鸢闻言,立刻凑上前来,目光落在那行朱砂小字上,秀眉瞬间紧紧蹙起,眼中满是难以置信:“如此说来,培育噬心蛊的人,无异于在给自己掘墓啊。可周太师为何要冒这样大的风险?他一心图谋皇权,若是被蛊虫反噬,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那他所做的一切,不都成了无用功吗?”苏清鸢的语气中满是疑惑,实在想不通周太师为何会做出这般自寻死路的举动。
李景元沉吟片刻,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陷入了沉思:“或许……他有规避反噬的方法?”他转身拿起另一本记载着符箓之术的古籍,快速翻阅起来,书页被翻得“哗哗”作响。“上古时期,符蛊结合之术盛行,说不定有某种特殊的符箓,能够暂时压制蛊虫的反噬,让他有足够的时间达成自己的目的。”
祝平安的指尖再次拂过书页上那暗红色的字迹,目光停留在“上古邪蛊”四个字上时,心中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抗拒与排斥,仿佛体内有什么东西在与这文字激烈相斥,让他浑身一阵不自在。他强压下这股怪异的感觉,顺着记载继续往下看,越看,心就越沉。
古籍后面还详细记载着噬心蛊的传播途径——此蛊以怨气为媒,可附着于各类器物之上,只要有人不慎触碰,便会立刻中蛊。中蛊者在三日之内,蛊虫便会在其体内疯狂啃噬心脉,让其在极致的痛苦中死去。而死者死后,怨气会变得更加浓烈,又会成为新的蛊媒,如此循环往复,便能形成瘟疫般的恐怖蔓延,后果不堪设想。
“不好!”祝平安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急切与焦灼,声音也不由自主地提高了几分,“昨日我们在山神庙见到的那块青石,上面不仅布满了蛊虫卵,还残留着浓郁的怨气。若是有人不慎触碰了那块青石,或是青石上的虫卵随着晨雾扩散到都城各处,那都城的百姓恐怕就要遭殃了!”一想到都城百姓可能会遭受的苦难,祝平安的心就像被揪紧了一般。
苏清鸢的脸色也瞬间变得凝重起来,她深知此事的严重性,不敢有丝毫怠慢:“此事刻不容缓,必须立刻处理。景元,你立刻派人前往西郊,告知凌捷与柳司劫,务必将那块青石妥善封存起来,绝对不能让任何人靠近。同时,让他们密切关注周围百姓的动向,若是发现有任何异常,立刻将人隔离诊治,千万不能让蛊毒进一步扩散。”
“我这就去!”李景元闻言,立刻起身就要往外走,脚步匆匆,显然也明白事情的紧迫性。可他刚走两步,就被祝平安一把拉住了衣袖。
“等等!”祝平安喘了口气,语速极快地补充道,“让弟子们带上几枚润肺丹,山神庙周围怨气深重,长期待在那里,恐怕会伤及弟子们的心肺。另外,让他们留意青石上的符文,若是符文发出红光,便是蛊虫卵即将孵化的征兆,到时候必须立刻用纯阳符箓压制,万万不可大意!”他回想起自己脑海中那些模糊的片段,隐约记得一些关于蛊虫孵化的细节,连忙一并告知李景元。
李景元重重地点了点头,将祝平安的话一字不落地记在心中,随后快步离去,脚步声渐渐消失在门外。分舵内顿时只剩下苏清鸢与祝平安两人,厅内静得能清晰地听到窗外风吹树叶的“沙沙”声,还有两人略显沉重的呼吸声。
祝平安重新坐回椅子上,伸手拿起那本记载着噬心蛊的古籍,继续仔细翻阅起来,目光专注而坚定,试图从其中找到更多关于噬心蛊的破解之法,以及唤醒自身力量的途径。他知道,只有尽快掌握破解之法,才能阻止周太师的阴谋,保护都城的百姓,也才能弄清楚自己过往的遭遇。
苏清鸢静静地站在一旁,目光落在祝平安苍白却依旧坚定的侧脸上,心中百感交集。她沉默了片刻,轻声开口道:“平安,你体内的蛊术之力,似乎与这噬心蛊有着某种不寻常的联系。方才你接触这本古籍的时候,周身隐隐有黑色的蛊气流转,只是被你强行压制下去了,若不仔细观察,很难发现。”
祝平安翻书的动作微微一顿,他其实也隐约感觉到了自己体内的异样,只是一直不愿深究。听到苏清鸢的话,他缓缓抬起头,眼中带着几分迷茫与困惑:“我也不知道这力量究竟是什么,有时候它会突然涌现出来,可我却无法掌控它,甚至不知道它的来源。”
苏清鸢走到祝平安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温声道:“别急,凡事都有一个过程。或许这本古籍中,不仅有噬心蛊的破解之法,还能找到关于你体内力量的线索。我们慢慢找,总会有收获的。”她的话语温柔而坚定,给了祝平安不少安慰。
祝平安点了点头,重新将目光投向古籍,指尖在纸页上缓缓滑动,每一个字都仔细研读。书页上的字迹有些模糊,带着岁月的沧桑,可每一个记载,都像是一把钥匙,可能会打开通往真相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