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象薄冷翠在教室罚站的样子,汪薄莫名胸口发闷。为了抵消这种奇怪情绪,他又在课本空白处画了只戴王冠的猪(后来成为了儿子凯撒的艺术启蒙),标注"这是傲慢的L.C.!"
而此时的薄家别院,薄冷翠正"被迫"购买新课本。书店老板熟稔地打招呼:"又丢课本?这月第三本了。"
"嗯。"薄冷翠面不改色地撒谎,"被小狗叼走了。"
他多买了本配套练习册——汪薄肯定会需要。
结账时,少年向来冷淡的眉眼柔和下来,想起表弟抢书时翘起的那撮头发,像小狗示威时炸开的绒毛。
第二天清晨,汪薄故意抱着战利品在高三走廊晃悠。当薄冷翠拿着崭新课本出现时,他夸张地叹气:"哎呀,有人要破费了呢~"
薄冷翠镜片后的目光扫过那本被小熊贴纸包裹的课本,嘴角绷紧——他在忍笑。这个细微表情被汪薄误解为恼怒,顿时心情大好。
"想要吗?"汪薄把课本举高,"求我啊!"
"不必。"薄冷翠转身走进教室,却在门口"不小心"掉落作业本——扉页有新鲜出炉的签名,比平时更华丽。
这场隐秘的拉锯战持续了整个秋天。汪薄的抽屉里渐渐堆满"抢来"的物品:薄冷翠的化学笔记、英文词典、甚至体育课换下的领带
"这是战利品!"他对镜子系上时强调,然后偷偷藏在床底下的纸盒里。
每件物品都被他既粗暴又珍视地对待——词典和课本都被报复性地撕过,但每一页都留着,领带被踹了几脚,但还是自己小心翼翼偷偷去洗了,晾在自己的衣服下。
在那段跟着自己亲妈居住却类似监狱的日子里,他偷来了一段任性的自己宠溺自己的时光,他欺负同学(薄冷翠)找乐子,但是…他又为什么报复薄冷翠?
他们是敌人吗?
他真的是为着母亲的荣誉与利益去认真仇视了薄冷翠吗?那为什么不敢去母亲那里邀功?
踹薄冷翠的领带,撕他的课本,难道不是因为薄冷翠一次都不去初中部找他吗?难道不是因为…他想见薄冷翠吗?
汪薄不敢多想了,只能一遍遍念着:“最讨厌洋鬼子!”
而薄冷翠则像个耐心的猎人,每天更换"诱饵":特意用汪薄喜欢的蓝色墨水写笔记,在会被抢走的书里夹维也纳明信片,甚至故意在球场"遗忘"外套——那件衣服后来出现在汪薄衣柜最深处,袖口被缝了颗歪扭的星星。
当时高中部流行“课本传情”的风潮,跨年级的情侣们会“借书预习”以此来增加到对方教室的合理机会。
薄冷翠知道,但看着比自己低了两个年级,要从初中部过来索要他课本的汪小宝,他还是没忍住逗了逗:
“这不是初中的书。”
但已经在自己的书里附好了写满情书的信纸。
夏日蝉鸣,薄冷翠被叫进教师办公室,班主任:"你课本丢了七次?"
窗外,汪薄正贴着玻璃偷看。他本想来炫耀最新战利品:一支刻着"L.C."的定制钢笔。
想来极其嚣张地告诉薄冷翠:“就不还给你,你敢怎样?”
“你敢不借给我,我就要告诉舅舅去!”
却看见薄冷翠站着听训的背影。想象中的快乐没有出现,反而喉咙发紧。
"是我弄丢的。"薄冷翠的声音隐约传来,"但不会影响学习。”
他有点难受,仿佛那老师骂得是他,好像又听见了母亲说:“都是你,又是你!你这个坏小孩,你为什么那么坏!”
“是不是成心和我作对,一心偏向外人!”
他被自己的想象吓到了,飞快跑出高中部,再也不敢过来。
这个游戏也就此失去了意义。
回家之后他把三本数学,两本英语,一本德语都从床底下拿出来,但犹豫再三也没打算全还了。
最后拿了那本德语书,别的还好说,要是真的不幸被母亲发现他有德语书就完了!
但到了第二天的课间,他又在犹豫,翻着那本书纠结着……然后发现里面夹了张纸片。
纸片上写着一串德文,他看不懂。
而几天前,高中部的薄冷翠特地从图书馆借了一本《德语名诗一百首》,他要找出一句堪比“燕草如碧丝”的德国诗。
在便签纸上停顿了三次之后,他退而求其次地自己翻译“自小长干里,两小无嫌猜,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无他,德语诗连他这个有四分之三德国血统的人都看不进去了。
写下“Zwei kleine Leute, die lange zusammen leben, keine Ahnung.”的长干词德语翻译后,又直白地写了“Zu meinem liebsten Menschen”(至我最可爱的人)
"完美。"薄冷翠觉得这把稳了,将便签夹进《德语语法》第13页。这个页码经过精心计算,汪薄借书后第三天就会学到这一课。他想象表弟读到诗句时瞪圆的眼睛,耳尖或许会像被揪住时那样泛红。
次日清晨,汪薄果然如预料中出现在高二走廊。他抢书的动作比上次熟练,甚至提前准备好了借口:"德语老师说要...要跨年级学习!”
薄冷翠故意皱眉:"你看得懂?"
"当、当然!"汪薄把课本塞进书包时,那张便签从缝隙露出一角,又迅速被按回去。他跑走时同手同脚的模样,让薄冷翠一整天都心情愉悦。
然而几天后,薄冷翠都没看出汪薄有什么新动静,也没来找他了。
又过了几天,薄冷翠在男厕所捡到了被冲得半烂的便签。德文诗句糊成一团,但还能辨认出被人用红笔圈出的" liebsten "(爱)字,旁边画了个愤怒的猪头。
"洋鬼子又在书上乱写!"当晚汪薄回家对着词典翻译,但都翻得奇奇怪怪,只有最后一句意义清晰可知,但是会是谁写的?
又是给谁写的?
躲在被子里的汪薄气得像只炸毛的猫,"肯定是高中那个金发妞写的!"
高二那一层楼有很多班级都有国际生,薄冷翠班上也有。
薄冷翠对此一无所知。心想有可能是翻译的问题。便找了书上有译文的那种著名诗句:「我的心脏在你面前/如同月亮在海上」。这次特意夹在汪薄正在学的第89页,还用了荧光粉便签纸。
结果这张纸出现在学校布告栏上,旁边贴着"寻找德语诗歌爱好者"的告示。汪薄用马克笔在诗旁批注:"酸掉牙了!L.C.的后援会能不能消停点?"
"见鬼。"薄冷翠撕下便签时,发现背面有汪薄铅笔写的"L.C.♡",又被狠狠划掉。这个发现让他决定再试一次。
第五次借书时,薄冷翠做了个实验。他在扉页签名旁用德文写了句"汪小宝是猪",结果当天下午就被汪薄堵在体育馆后门。
"你才猪!"汪薄气得头发都炸起来,"全世界就你德语好是不是?"他挥舞着课本,签名页被撕得参差不齐,"有本事写中文啊!"
薄冷翠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睁大。原来如此——汪薄根本看不懂复杂德文。
第六次"借书"事件发生时,薄冷翠改用英文。便签上写着:"WANG XIAO BAO IS CUTE (汪小宝很可爱)",甚至贴心标注了拼音。为防万一,他还画了个简笔小狗——汪薄初中时在作业本上常画的那种。
这次便签的归宿是班主任办公室。汪薄举着它控诉:"薄冷翠侮辱同学!"他耳朵红得滴血,却坚持这是"德英双语人身攻击"。
班主任老花镜后的眼睛眯成缝:"这不算侮辱吧?"
"怎么不算!"汪薄拍桌子,"他凭什么...凭什么用拼音写我名字!"最后几个字突然变小,像只漏气的气球。
薄冷翠在走廊罚站时,嘴角绷得发酸。他透过窗户看见汪薄正偷偷把那张英文便签往书包里塞,动作鬼祟得像在埋赃物。
七次、八次、九次...随着"借"书次数增加,薄冷翠尝试了德文、英文、甚至中文打油诗。但汪薄似乎养成某种固定仪式——只虔诚地保存扉页签名,其余内容要么当废纸处理,要么当成其他女生的情书醋意大发。
最惨烈的是第十四次,薄冷翠终于放弃隐晦路线,直接用德文写了封三页长的情书。结果这封信被汪薄当成"德国联谊学校调查问卷",在班级传阅一圈后,被劳动委员折成了纸飞机。
转折发生在初雪那天。薄冷翠被数学老师叫去整理教案,无意看见汪薄摊开的笔记本。在数学公式的缝隙里,密密麻麻全是"L.C."的签名临摹。最令人心惊的是,所有字母的转角弧度、笔画粗细,都与薄冷翠第一次借出的课本扉页签名一模一样——那个早在半年前就被他"抢"走的版本。
当天回家的路上,薄冷翠做了件大胆的事。他在薄玉的司机到来前抓住正在嘟囔的汪薄,但看着他被拽回来错愕的脸,薄冷翠又退却了,下意识用了德语:""Nimm mich als Geschenk mit."下次要借书的话,把我也拿走吧。"
汪薄吓得差点尖叫,“你有病啊!”
他当然听不懂,但这不妨碍他坐上来接他的车之后频频回头,连监视他的司机都懒得在乎。
路口薄冷翠站得很直,一直看着他的方向。
十年后汪薄终于有了自己的可控的,私人的公寓,书柜里夹着那些旧日的“有借无还”的侵占来的薄冷翠的私人物品:课本,领带,钢笔…
薄冷翠终于在一本《基础德语语法》扉页找到了答案。汪薄把他的所有签名页都被塑封保存,但没有任何便签的踪迹。
"真是媚眼抛给瞎子看。”他看向浴室,水声已经停了一会儿,“还是个哑巴。”
怎么都不愿意说出来,不愿承认。
醉醺醺的汪薄突然从背后扑上来。
“薄冷翠…”他一手抱住薄冷翠脖子,另一手还拎着威士忌,“为什么不做…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