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的决绝宣言和彻底的沉默,像一块巨石压在顾承渊的心头。他加强了公寓的安保,明里暗里盯着苏晚和安安,甚至收走了苏晚所有的证件(包括安安的护照)。他知道苏晚想走,他绝不会让她再次得逞!
然而,顾承渊低估了一个母亲为了保护孩子所能爆发的智慧和韧性,也低估了周屿作为律师的能量。
几天后的一个深夜,万籁俱寂。
顾承渊被一个紧急的越洋电话叫去了书房处理危机。苏晚确认他短时间内无法脱身后,悄无声息地行动起来。
她先是走到安安的儿童房。小家伙睡得很沉。她轻轻唤醒儿子,用最温柔也最坚定的语气说:“宝贝,醒醒,我们去看大海,坐大飞机。”
安安迷迷糊糊,但听到“大海”和“大飞机”,还是懵懂地点点头。
苏晚迅速给安安套上外套,戴上帽子,背好他装着安抚兔和小恐龙的书包。
然后,她回到自己的临时工作室,从一堆废弃画稿的夹层里,摸出了两本崭新的护照和两张飞往加拿大的机票——这是周屿通过特殊渠道,避开顾承渊耳目,为她紧急办理的!她用自己最后一点积蓄和偷偷卖掉几件顾承渊“置办”的首饰的钱,买了最早一班离开的航班。
她没有带任何行李,只背了一个小小的双肩包,里面装着证件、机票、一点现金和安安的水杯、小零食。她抱着安安,像幽灵一样穿过寂静的客厅,走向公寓大门。
门禁系统需要指纹或密码。顾承渊改了密码,也删除了她的指纹。但这难不倒苏晚。几天前,她借口给安安热牛奶,“不小心”将牛奶泼在了门禁面板上,导致线路短路。顾承渊让物业来修,维修工在重置系统时,苏晚“恰好”抱着安安在旁边看,记住了新密码的前几位数字,并通过观察维修工按密码的手指高度,推测出了完整密码。
她屏住呼吸,输入密码。
“嘀——” 一声轻响,绿灯亮起!
门锁开了!
苏晚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她抱着安安,迅速闪身出门,轻轻关上门,然后冲向早已通过周屿联系好的、在安全通道等候的网约车!
车子如同离弦之箭,融入深夜的车流,朝着国际机场疾驰而去。苏晚紧紧抱着安安,看着车窗外飞速倒退的城市灯火,心中没有逃出生天的喜悦,只有一片冰冷的决绝和深入骨髓的疲惫。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凌晨的国际机场,灯火通明,人却不多。苏晚抱着睡眼惺忪的安安,快步走向值机柜台。她的心跳得飞快,警惕地观察着四周。周屿已经帮她办好了网上值机,她只需要托运行李(她没行李)和换取登机牌,然后过安检。
值机很顺利。拿到登机牌,看着上面目的地“Toronto”的字样,苏晚稍稍松了口气。她抱着安安,走向安检通道。只要过了安检,进入候机区,顾承渊再有权势,也很难在短时间内拦截一架即将起飞的国际航班!
排队,递上护照和登机牌。安检人员核对着信息。安安好奇地看着周围。
“女士,请抬一下手臂。”安检员示意。
苏晚配合着。仪器扫过,没有异常。
“可以了,请带好您的随身物品,祝您旅途愉快。”安检员递还护照和登机牌。
苏晚的心终于落回肚子里!她接过证件,抱起安安,快步走向通往候机区的通道口!自由就在眼前!
就在她的脚即将迈入通道的瞬间!
一个冰冷、低沉、带着压抑到极致的怒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的声音,如同惊雷般在她身后炸响!
“苏晚!!”
苏晚浑身的血液瞬间冻结!她猛地回头!
只见安检区外,顾承渊高大的身影如同地狱修罗般站在那里!他显然是一路飙车赶来,头发凌乱,呼吸急促,昂贵的西装外套随意搭在手臂上,衬衫领口扯开了两颗扣子,露出紧绷的颈项。他深邃的眼眸里燃烧着骇人的怒火,死死地盯着苏晚,那目光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剥!他身后,跟着气喘吁吁、脸色煞白的林峰,还有几名机场安保人员。
“拦住她!”顾承渊对着安保人员厉声喝道,声音因为愤怒而嘶哑。
安保人员立刻上前,拦住了苏晚的去路。
“妈咪……”安安被这阵仗吓醒,紧紧抱住苏晚的脖子,小脸埋在她颈窝。
苏晚看着如同神兵天降般出现的顾承渊,看着他眼中那择人而噬的怒火,巨大的绝望瞬间攫住了她!为什么?!为什么他总是能这么快找到她?!为什么他连最后一丝生路都不肯给她?!
“顾承渊!你到底想怎么样?!”苏晚转过身,将安安护在身后,像一只护崽的母兽,对着顾承渊嘶声力竭地喊道,眼中充满了血丝和绝望的疯狂,“放我们走!我求你!放我们走行不行?!”
“走?”顾承渊大步穿过安检区的隔离带(安保人员显然认识他,不敢阻拦),径直走到苏晚面前,强大的压迫感让她几乎窒息!他盯着她,眼神冰冷刺骨,带着一种被彻底背叛的狂怒,“带着我的儿子,再一次消失?苏晚,五年前我让你得逞了一次,你以为还会有第二次?!”
他猛地伸手,想要抓住苏晚的手臂!
“别碰我!”苏晚抱着安安猛地后退,撞在安检的栏杆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她像看仇人一样瞪着顾承渊,泪水混合着绝望奔涌而出,“你的儿子?顾承渊!安安是我的命!是我用命换来的!你除了提供一颗精子,你还为他做过什么?!你有什么资格说他是你的儿子?!”
“我没资格?!”顾承渊被她眼中的恨意和话语彻底激怒,他上前一步,几乎要将苏晚逼到墙角,声音如同寒冰,“苏晚!你别忘了!是谁给了你这条命!是谁在你和你那个快死的妈走投无路的时候,像条狗一样在典当行里卖 血卖设计稿?!”
他的话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捅进了苏晚最深的伤疤!卖 血?卖设计稿?!他怎么会知道?!苏晚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那是她最不堪回首、最想埋葬的往事!
“你……你调查我?!”苏晚的声音因为极致的屈辱和愤怒而扭曲。
“不然呢?”顾承渊冷笑,眼中却翻涌着更深的痛楚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疯狂,“等着你像五年前一样,带着我的种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从西装内袋里猛地抽出一沓泛黄的、边缘磨损的纸张,狠狠摔在苏晚面前的安检传送带上!
纸张散开,上面赫然是五年前,苏晚在绝望中签下的、典当她最珍视的几套原创设计稿的当票!还有几张皱巴巴的、盖着境外医院印章的缴费单——那是她为母亲筹集手术费的证明!上面甚至还有她因为抽血过多而晕倒的急诊记录!更刺目的是,其中一张当票的背面,用极其潦草虚弱的笔迹写着一行字:“给妈妈救命钱,再难也要撑下去。”
这些泛黄的纸片,像一把把烧红的烙铁,将她最不堪、最卑微、最绝望的过往,赤裸裸地、血淋淋地摊开在人来人往的机场安检口!暴露在顾承渊冰冷的目光之下!
“看看!苏晚!你给我好好看看!”顾承渊指着那些散落的纸张,声音因为愤怒和一种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心疼而剧烈颤抖,他红着眼眶,对着苏晚嘶吼出声:
“**你宁愿去卖 血!去当掉你视若生命的设计稿!去签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卖身合同!也不肯回来找我?!**”
“**你宁愿把自己糟践成这样!也不肯向我低一次头?!说一句你需要帮助?!**”
“**苏晚!你的自尊心,就他妈这么值钱吗?!比你的命!比安安的未来还值钱?!**”
他的嘶吼,如同受伤野兽的悲鸣,带着巨大的不解、愤怒和一种深入骨髓的痛楚,在凌晨空旷的机场里,激起令人心颤的回音!
苏晚呆呆地看着传送带上那些泛黄的、记录着她最黑暗岁月的纸片,再抬头看着眼前这个双目赤红、对她嘶吼着质问的男人,整个世界仿佛在瞬间失去了声音。巨大的屈辱、被扒光隐私的愤怒、还有那猝不及防被撕开的、血淋淋的过往,如同海啸般将她彻底淹没!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滚烫的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