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山河烬】
第37章 洞庭·秋水·归藏
——“一滴血落入洞庭，回声要走七百里才肯上岸。”
霜降前夜，洞庭水位退至百年最低。
卫星图里，湖心露出一条“舌形”暗礁，像古卷里被撕下的“归藏”二字。
顾京棠把无人机画面定格，放大——暗礁缝隙里，有光，一闪而逝，标准鲛人泪折射。
她合上电脑，对沈砚礼说：“水下有人埋了一枚‘镜子’，要把我们今天的脸，印进百年后的水面。”
移动琴室改装自军用通讯车，外壳哑光石墨烯，雷达上看等于一片雾。
车尾拖舟，舟头独眼，泪痣以紫檀雕成，内嵌 4 g 人骨粉——母亲温华澜的遗骨。
顾京棠每次出行，必在泪痣里滴一滴自己的血，算是“报备”，也算“挑衅”。
沈砚礼把血滴换成两人的混合血——AB＋RH 阴性，世上不到 0.05%，却在他们掌心同时流淌。
“如果今晚有人要收尸，只能收一对，拆不开。”
火石来自西夏黑山铁矿，敲出的火星带 0.8 秒余焰，可点燃浸了松明子的蚕丝。
松明取自泰山后石坞，树龄 270 年，树脂里含 3% 磷，燃后升烟笔直，可做“狼烟”信号。
旧弦还是子弦，曾用于宋代“九霄环佩”，十年前在索斯比断成三截，被顾京棠以 1.2 万美元拍下，今日用来“缝”火与灯。
鲛人泪空壳里是母亲最后一枚作品，内壁刻编号“WL-1994-13”，今夜被重新注气，形成 0.5 ml 真空腔，用来装那张“注销名单”。
名单写在桑皮纸上，及薄可溶于水 。
三人代号：
“青笠”——原天目后勤，现东洞庭蟹农，每晚 21:00 用蓝光电筒照蟹笼，频率 0.5 Hz，等同摩尔斯“归”。
“白鲟”——水寨船医，左耳缺半，听诊器改做水下窃听器，专录心脏回声。
“红蓼”——唯一女性，擅制河豚毒霜，住岳阳楼北 2.7 公里，屋顶常年晾白布，布长 = 当日毒剂量 × π。
顾京棠用鬼门针在名单背面刺了第四行——
“瓮主”——笔迹空白，留给今晚才浮出的那个人。
水温 有些低，溶氧 7.8 mg/L，适合鲤鱼，也适合沉尸。
灯骨竹，劈六片，每片刻一刀“丨”，合起来是“归”字篆体。
火石第一击，火星落在绢面，烧出 0.2 cm 圆孔，像给亡者开“天目”。
顾京棠把名单卷成 3 mm 圆柱，塞进鲛人泪壳，壳口用旧弦封三匝，火一舔，弦断，壳落，时间卡在第 13 秒——母亲去世的 13 日，也是她第一次遇见沈砚礼的日期（13 号）。
风向转东北，风速 1.2 m/s，灯焰倾斜 30°，把沈砚礼的侧影投在湖面，长 2.7 米——恰是他 17 岁时身高。
他抬手，把黑色佛珠绕在灯骨上，共 18 粒，代表沈家 18 条暗线，今夜全部静默。
“让整条暗线为我熄灯，值。”
灯入水，佛珠遇冷收缩，“啪”一声，其中一粒裂开，露出内藏芯片——沈父生前最后的语音
顾京棠用耳机听了一半，按下暂停，把芯片拔出来，随手抛进湖心：“旧录音不配听第二遍，要听就听现场。”
月过中天，亮度 -12.8 等，像一面冷镜。
灯面用朱砂写“藏”字，却故意反写，映在水里才成正形——暗示“人间倒影才是真相”。
她取鬼门针，在左手无名指刺一滴血，血珠直径 2 mm，重 0.02 g，含 1.2 × 10¹⁹ 个铁原子。
血滴落灯心，“嗤”一声，火舌窜高 4 cm，把她的睫毛映成金色，也照亮沈砚礼瞳孔里那抹来不及藏起的疯狂。
灯远，血在水面拖出 0.5 秒的红线，像给湖神递上一根“缝尸针”。
三灯已远，湖面忽然鼓起 1.2 m 直径鼓包，像倒扣的瓮。
鼓包破裂，浮出一盏人骨灯——锁骨做骨，人皮蒙面，皮上血字新鲜，体温 37℃，写字者离水不超过 10 分钟。
血字：
“归藏非终，归藏乃瓮。
瓮主姓沈，名砚礼。”
字迹 7 划一停顿，正是沈父当年写实验记录的“呼吸笔体”——每写完 7 划，抬头吸一口氧，再落笔。
沈砚礼用薄刃挑起人皮，刃口 0.01 mm，滴血不黏，却在触碰血字时，被腐蚀出 0.3 mm 缺口——那血含河豚毒霜，PH 2.1，比胃酸更烈。
顾京棠反手一针，刺向自己耳后“情欲穴”，让疼痛压住心跳，防止毒息随脉搏扩散。
针落，她抬眼，第一次对沈砚礼说：“如果瓮主是你，我就杀了你，再自杀，让两具尸体把瓮口堵死。”
沈砚礼笑，虎牙抵住下唇，咬出血：“若瓮主是我，麻烦你杀慢点，我想把遗言刻在你骨头上，好让下辈子一摸就认出你。”
顾京棠把琴弦当水听器，一端绕在舟头独眼泪痣，一端沉入鼓包原心。
“咚——”
回声间隔 2.7 秒，等于水深 3700 米——可洞庭平均水深仅 6.5 米。
说明水下有“空腔”，或者“伪瓮”。
她闭眼，用“听音辨魂”捕捉频率 27 Hz，那是人体胸腔共振最低点，说明瓮里至少还有一个人，活着，心跳却故意调到濒死速度。
沈砚礼把芯片裂口贴在琴弦上，读取震动，解码出 18 位数字：
【61.80.00.00.00.00.00.00】
前两位“61”是长城起点山海关的北纬度数，后六位全零——像一张被格式化的硬盘，也像留给他们的“空白遗嘱”。
月偏西，光线冷到发蓝。
顾京棠取出最后一根鬼门针，在舟头独眼泪痣上刻下一行微字：
“沈砚礼，若你骗我，我就用整个洞庭湖的水，给你陪葬。”
刻完，她把针别在沈砚礼左耳软骨上，像给他戴一枚“耳听为虚”的警告。
沈砚礼用割破的掌心包住她的手指，血混合，温度 33℃——低于正常体温，却高于洞庭水温，属于“活人”最后的倔强。
两人十指交扣，同时用力，把最后一盏人骨灯按进水里，灯灭，水合，湖面恢复镜面，像从未有过裂缝。
水下传来“咔哒”一声轻响——
不知是瓮口合拢，还是心脏上锁。
车远，灯远，湖远。
卫星图上，舌形暗礁消失，像被谁用橡皮擦掉。
岸边只剩两道并排的湿脚印，一长一短，深 1 cm，间距 27 cm——等于沈砚礼 17 岁时的步幅。
脚印前端，各留一滴血，形状对称，像一枚空白邮戳，等待 20 年后，由某个捡贝壳的孩子，亲手盖下日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