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港市的夜空被一层湿冷的薄雾笼罩,霓虹灯在氤氲的水汽中晕染开模糊的光斑,仿佛整座城市都在不安地喘息。市刑侦中心大楼的指挥室内,灯火通明,空气凝重得几乎能拧出水来。
“圣犹大之钉”,那枚缠绕着血腥与传说、触手冰凉的金属长钉,此刻正静静躺在一个铺着黑色绒布的证物盒里,置于指挥台正中央。它不再是虚无缥缈的传说,而是切实握在手中的筹码,但这筹码的重量,却压得每个人心头沉甸甸的。
陈景明站在台前,双手撑着桌面,目光锐利如鹰,一遍遍扫过墙上巨大的电子地图。地图上,那座位于雾港东岸悬崖边的废弃海事信号塔被一个醒目的红色光圈锁定。他的强迫症让他对细节有着近乎偏执的苛求,此刻,脑海中正飞速构建着信号塔内部可能的结构图,以及亚历桑德罗可能布下的每一处陷阱。
“我们拿到了‘血’,”陈景明开口,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不容置疑的坚定,“但亚历桑德罗的预告告诉我们,他不在乎。他甚至欢迎我们去‘观礼’。这意味着,‘铸造之夜’仪式的关键,或许并非完全依赖于三圣物是否齐全,而是依赖于‘地点’和‘时机’本身。”
李振快步走来,将一份刚打印出来的报告递到陈景明面前,年轻的脸庞上混杂着兴奋与紧张:“陈顾问,技术科那边有突破!他们对那枚黑色金属卡片背面的镜面结构进行了超精细扫描,发现了一些极微弱的能量残留轨迹分析。结合魏明远那本金属书里关于‘摆锤’铸造需要巨大能量激发的记载,我们推测,‘星尘’——那个暗物质奇点,本身可能处于一种极不稳定的‘休眠’或‘封装’状态。它需要……一个特定的能量场,或者说,一个‘钥匙’,才能被激活并用于铸造。”
“能量场……钥匙……”陈景明喃喃自语,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规律的轻响。他的目光再次投向地图上的信号塔,“那座塔,本身就是一個巨大的能量核心,是‘时之锚点’的基座。亚历桑德罗需要塔的能量完全启动,产生他所谓的‘热量’……这‘热量’,恐怕不仅仅是物理意义上的,更是启动‘星尘’的催化劑!”
他猛地抬头,看向支队长张强:“张队,全市范围内,对已知的、可能具有特殊能量辐射或强磁场的地点进行拉网式筛查!重点是废弃的科研机构、大型工业电容阵列,以及……地质结构异常的区域。‘星尘’的屏蔽室,不可能完全隔绝所有能量特征,尤其是在它可能被提前‘预热’的情况下!”
张强重重点头,立刻拿起通讯器下达指令,沉稳的声音在指挥室内回荡,带来一种忙乱而有序的节奏感。
就在这时,一名技术员突然惊呼:“信号塔周边监控画面有异常波动!”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侧面的监控屏幕上。只见信号塔顶层那原本一片黑暗的观察窗口内,骤然亮起了一抹幽蓝色的光芒!那光芒并不稳定,如同呼吸般明灭闪烁,偶尔还夹杂着几缕跳跃的电弧。紧接着,塔身周围那些早已废弃的金属构件,似乎发出了低沉的、几乎不可闻的嗡鸣,连带着指挥室接收到的监控信号都出现了瞬间的雪花干扰。
“他在测试……”陈景明瞳孔微缩,“他在预热系统,测试能量负载。就像在启动一台沉寂了数十年的巨大机器。”
李振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窜上:“他这是在向我们示威吗?告诉我们,他已经准备好了?”
“不完全是,”陈景明摇头,眼神凝重,“更是在确认‘舞台’的状态。他在调试他的‘乐器’,确保在‘演奏’开始前,每一个音符都能精准无误。” 他内心清楚,亚历桑德罗这种级别的对手,其行为绝无冗余,每一个举动都蕴含着深意。这既是测试,也是一种宣告——游戏,进入了最后的倒计时。
指挥室的门被推开,苏晚晴走了进来。她作为特殊顾问,也被允许参与这次行动。她的脸色有些苍白,但眼神却异常镇定。她看了一眼证物盒中的圣钉,轻声对陈景明说:“我查阅了大量关于中世纪秘仪和现代物理边界理论的交叉文献。‘铸造’这个行为,在许多古老传统中,都象征着‘赋予形态’和‘固定本质’。如果亚历桑德罗真的想利用‘时之锚点’做些什么,‘铸造摆锤’可能只是一个比喻……他的真正目的,或许是试图‘铸造’一段他想要的时间线,或者……‘固定’某个对现实造成永久性改变的‘瞬间’。”
陈景明深吸一口气,苏晚晴的话印证了他内心最深的忧虑。亚历桑德罗追求的,恐怕远非简单的回到过去或窥视未来,而是更根本、更恐怖的——对时间本身的篡改与重塑。
“报告!”另一名警员的声音打破了凝重的气氛,“根据能量特征扫描,我们在北区旧工业园的一个废弃大型变电站地下,发现了异常强烈的、被约束的磁场信号!信号特征与金属书描述的‘裁判官之铁’所需的‘沉眠之铁’环境高度吻合!”
地图上,第二个红点在旧工业园的位置亮起。
“找到了!‘铁’!”李振几乎要跳起来。
陈景明却没有丝毫放松:“立刻组织突击队,以最快速度封锁、排查变电站!注意,亚历桑德罗很可能在那里布有防御或自毁装置,行动务必谨慎!”
命令被迅速传达下去。指挥室内的气氛更加紧张,仿佛一根被拉到极致的弓弦。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是煎熬。对变电站的突击行动通过前方队员头盔上的摄像头实时传回。画面中,突击队员小心翼翼地深入地下设施,穿过布满灰尘和锈蚀管道的走廊,最终在一个经过加固的密室中,找到了一个由复杂电磁装置约束悬浮在空中的金属物体——那是一根通体黝黑、布满奇异纹路、长约一米的权杖碎片,正是“裁判官之铁”!
“目标确认!正在尝试安全拆除约束装置!”前方队长的声音传来。
指挥室内响起一阵压抑的欢呼。又一件圣物到手!
然而,就在此时,信号塔顶层的幽蓝光芒骤然变得稳定而明亮,仿佛一只冰冷的眼睛在夜空中彻底睁开。同时,技术员惊恐地报告:“信号塔能量读数急剧攀升!塔顶……塔顶有强光闪烁,规律……规律像是摩斯密码!”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陈景明死死盯住主屏幕,那里切换到了高倍望远镜捕捉到的信号塔顶部画面。
光芒明灭,带着一种嘲弄般的节奏。
技术员颤抖着,将翻译出的内容打在了屏幕下方:
“材料已备齐,客人们也已入场。铸造之夜,序幕拉开。——A.F.” (A.F. - Alessandro Farnese)
信息显示的瞬间,指挥室内落针可闻。
亚历桑德罗不仅知道他们找到了“铁”,甚至用这种方式,向他们发出了正式的、充满戏剧性的开场宣告。
陈景明缓缓直起身,眼中的最后一丝犹豫被彻底燃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决绝的光芒。他看向张强,声音清晰而有力:
“张队,通知所有单位,按最终方案行动。”
“我们必须在他将那该死的‘摆锤’铸造出来之前,攻上那座塔!”
窗外,雾港的夜更深了,而那座悬崖边的信号塔,如同一个被点燃的、指向命运的幽蓝箭头,无声地宣告着——最终的时刻,来临了。